都城里,已经洋溢出了一片喜意,再过几日,就是永成二十二年的新年了,家家户户都祭拜完了灶神,开始准备着过新年,而皇宫内,一道旨意宣出,六宫哗然。
圣旨有云:淑妃赵氏,恃宠而骄,勾结外臣行悖逆之事,即日起贬为贵人,褫夺封号。
如果说当日贤妃的自缢身亡,让众人疑惑不解,而如今淑妃得此下场,各人的心内,也隐隐约约的有些猜到了,怕是与前些日子宫里的那些传言有关。
无论宛贵妃是不是贤妃和淑妃害死的,可如今,昔日跟随还是王爷的永成帝进入皇宫,成为高位妃嫔的几个王府姬妾,除了薨逝后安享皇后尊荣的宛贵妃,便是以妃位安葬于东陵的贤妃,和被贬斥为贵人的淑妃了。
一时间,高下立现。
内务府平日里办起差来都是慢慢吞吞,这一次,却是罕见的麻利。
午后时分,圣旨才响彻六宫,还不到傍晚,怡华宫的一应物件,便全被搬到了皇宫西南角的苏秋阁。
苏秋阁是东西六宫内离乾安殿最远的一个殿阁,形同冷宫一般的所在。于是,众人都心里明白,永成帝虽未明言,可此举的内涵,却是明明白白,此生与淑妃不复相见了。
瑞安宫里,贺启暄抱着珠儿,两人翻看着从前慕嫣然还未生下珠儿时,贺启暄绘制的那几本画册。
指着其中一幅图,珠儿笑嘻嘻的唤道:“爹爹,娘在给爹爹做新衣服……”
画里的慕嫣然,提着一件已成型的衣服缝制着,依稀能看出是一件男装。而几个月的身孕,已让她显得有些笨拙。可唇角处的笑容,却是一片柔和。
“珠儿知道这是谁吗?”
指着画中慕嫣然身后倚着软枕靠着的宛贵妃,贺启暄轻声问着。
点了点头,珠儿伸手轻轻的触着画中人的脸颊,低声答道:“娘说,这是祖母,祖母会在天上看着珠儿。”
心中有些难言的酸涩,贺启暄点了点头,伸出手握住了珠儿的小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爹爹。祖母什么时候来看珠儿?”
转过头看着贺启暄问着,珠儿的脸上,难得的严肃。
深叹了一口气,贺启暄伸出手捏了捏珠儿的小脸答道:“等珠儿长大了,祖母就会来看你。所以珠儿要听话,这样祖母在天上看到也会高兴,记住了吗?”
以为天上只是一个离自己很遥远的地方,祖母在那儿等着自己长大,珠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旋即糯糯的冲着画里的宛贵妃说道:“祖母,珠儿很快就长大,你要等着珠儿哦。”
童言童语,却说不出的郑重。一时间,贺启暄的眼中,浮起了一丝迷蒙的水雾。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贺启暄轻咳了一声,掩下了喉咙里的晦涩,和眼中的泪意。
“太子妃说。驿站那边送信来了,接连几场大雪,东面的路不好走,婉儿便在那儿停了几日,怕是赶不回来过除夕了。”
解下身上的斗篷递给了紫云,慕嫣然撇着嘴角说着,脸上,也有些微微的失望。
“天公不作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劝解着慕嫣然,贺启暄坐起身下了炕。
“早起去毓秀宫请安,皇后说什么了?”
拉过慕嫣然的手替她暖着,贺启暄问道。
摇了摇头,慕嫣然叹了口气答道:“还能说什么?每年年前不都是那几句话?不过我瞧着皇后的气色不大好,显然淑妃遭贬斥,她心里也有些忐忑了。”
拉着慕嫣然走回暖炕边坐下,又把珠儿朝暖炕里面推了推,慕嫣然有些不解的问道:“你说,父皇发落淑妃,是因为母妃的事,还是因为威远侯的事?”
挑眉看向慕嫣然,贺启暄哑然失笑,“有什么区别吗?”
神情一怔,慕嫣然瞬时明白了贺启暄的意思,旋即默然的点了点头。
宛贵妃身中蔓肤草之毒,而蔓肤草是来自南疆,又与威远侯有关,至于是先寻到了蔓肤草准备以此来害人,还是借由无意中得到的蔓肤草发现了如今与蔓肤草有关的一系列事情,这,又有什么分别呢?
终究,宛贵妃是因蔓肤草而中毒薨逝,而威远侯,暗里也确实炼制了蔓肤草祸害了那么多人,威远侯和淑妃,一个在前朝,一个在后/宫,一直都是相依相扶,至于是谁先事发,又是谁牵连了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婉儿就快到了……”
低声说着,慕嫣然的眼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联想到那日慕嫣然转述玉良媛的话时身上弥漫开来的那股忧伤,贺启暄顿时知晓了她话中的意思,沉默了片刻,贺启暄拍了拍她的手道:“如今,烦恼再多,也只是杞人忧天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到了那日,再说吧,可好?”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慕嫣然咬着唇瓣点了点头。
夜深了,身遭似乎有无穷的冷意朝自己席卷过来,皇后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憔悴的面容,悲戚的叹了口气。
“娘娘,您早些歇着吧,过几日长公主就要回来了,到时候看见您脸色不好,还以为您病了。这样长公主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柔声劝着皇后,周掌事起身把殿前两侧的幕帘都放了下来,顿时,外间的清冷像是一下子被隔断了开来一般,墙角处宫灯的柔和光晕,溢满了整个内殿。
“是啊,婉儿快回来了……”
喃喃的念叨着,皇后的脸上,不自禁的浮起了一抹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