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河底沉封的月影也在此时碎裂,亦如瓷器。
月影碎,天上的弯月也跟着悄然消失。
四周的一切陷入了永恒的黑暗里。
墨渊站起身子,全身气息猛涨,衣襟狂烈飘动,他目中凌厉的坚冰融化,似有熊熊烈火忽然燃烧了起来。他挥舞手中铁剑,将周遭一切老树巨石拦腰斩断,口中忽然冷喝道:“何方宵小,站在暗中窥觑?”
狂风大作,一拂如浪,将他周围被剑势斩断的树木全部吹倒。
有声音在他耳畔静静响起:“小黑,无需担心。”
墨渊闻言一愣。
这声音,竟是皇帝陛下。
他抬起头,想看看声音来源之处,可在他的感知范围以内,方圆百里并无人畜,那么想来,说话的人就不在此地。万里传音之术,这是道门的手段,他微微有些诧异,他疑惑道:“陛下?”
濯轩的声音再次响起,近在他耳畔,却相隔天涯万里,“你回城吧,今夜无事。”
墨渊低头,沉思良久,而后点头道:“是。”
说完,他的身影便跟着消失,直接于河面之上遁走。
……
……
天启城内,千百条街道巷陌纵横,如人体被刨开后的经脉与血管。
皇城内,无比安静。
濯轩在位多年,但除了萱后,后宫并无别的妃嫔。太后死的早,在世人眼中濯轩并没有什么叔伯兄弟,皇室一脉人丁单薄,很多元老大臣都曾觐言陛下选妃,尤其是在萱后去世以后,陛下膝下无子,当百年以后,濯轩驾鹤归去以后,帝国便从此无人继位,这与大禁的长治久安而言并无好处,且将是往后岁月里帝国最大的隐患。
但濯轩的态度很明确,妃会纳,后会立,但不是现在。
大禁强大无匹,朝野之内虽派别甚多,但真正的大权和决策还是在濯轩一人手中掌握。
这个世界里,一个帝国的存活不仅仅是内部的治理,还有对外界的镇压,这是每个大禁人士心中都清楚的一点。而大禁神朝一切力量的源头便是四大将军麾下的百万雄师。
四大将军忠心无二,只听命于皇帝陛下。
所以无论是朝野还是民间,一切大小琐事,全部都由濯轩一人说了算。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且是真正的独裁者。
所以,只要是陛下决定了的事,就算满朝文武一起反对也无法更改。
好在这样的事,从来未曾发生过。
寝宫内,濯轩孤身伏案在座,大口的喝着从将军府带回来的酒。
之所以是大口的喝,而不是在细细品饮,那是因为他从墨渊的将军府里带回来的酒全是烈酒,上等的忘妃色,燕云陌当初藏的酒都是五十年以上的佳品,如今岁月已逝,这些酒又在将军府内的酒窖里被冷藏了十年,如何能够不烈,像这种年份的烈酒,如今在整个天启城内已经不多了,能够喝上这种年份的酒的人同样不多了。
但是这只限于一般人。
一般人喝不到不代表濯轩喝不到。
因为濯轩不是一般人,他是皇帝,这个世界上多数人眼中最尊贵的人。
所以,六十年以上的烈酒,对他来说并不显的多么珍贵,因为若是他想喝,他甚至可以喝到六百年以前的烈酒,只要那个时代有忘妃色。而真正足以令他视若佳酿的原因是,这些酒全都是当年的龙将军亲手珍藏下来的。
十多年前,那个力挽狂澜的男人,是他内心永远也打不开的结。
就像是他在儿时时,站在天启城的城楼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皇兄默默远去,却只能无动于衷的无奈,那道背影像是一面立于他身前永远也不会倒下的墙,在夜色里越来越黑暗,越来越遥远,他似乎就在他眼前,于夜色里不停的变小、变小,他伸出手,时时刻刻都想抓住那道身影,却永远也无法触及。
旧时记忆,就像是这冬日里打开的门窗,打开了就再难关上。呼啸的寒风来往不绝,吹动隐藏在心底最怯弱的那一丝寒冷,即使可以冒着寒风将门窗再次关上,可是流淌进来的寒风早已经吹进了灵魂里,像是附骨之疽,挥不掉,抹不去,一直要冷上好久才能恢复体表的温度。
濯轩沉着眉,神情很冷漠。
华丽的桌上金玉齐全,玉杯玉壶就在眼前,可是陛下似乎觉得这么喝酒并不过瘾,于是他便抓过身边的酒坛大口狂饮。似这样喝才算痛快!
寝宫内只有他一人,但却有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传来。
“夜深天寒,陛下切勿如此饮酒,免得伤了身子。”
这声音听上去很陌生,但是濯轩并不吃惊,他仿佛早已熟悉了这道声音,犹如友人玩伴。
对于这道声音,濯轩并未理睬,但是他还是放下了酒坛,沉默于桌前。很久之后,他再次拿起酒坛,在桌上取下两个白玉酒杯,向里面倒满了酒,而后放下酒坛,左右手端起两个杯子,走到窗前,将两杯酒缓缓的洒在了窗外的庭院里。
冷风从窗户上急急吹来,吹起洒落在外的酒气,像是避荒的灾民,一拥而入,全部挤在辉煌的佛像之下,将身前的所有华丽都染上了一层悲伤。
寒风猛烈吹来,濯轩站在窗前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濯轩捂住胸口,手指有些发颤,打开的窗户忽然自主关上,那道苍老的声音也跟着再次响起,“冬日风大,陛下风寒未愈,还是关上窗户的好。”
濯轩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