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他,嘴边笑容越扩越大:“你要怎么帮我?”
“如果是逃婚的话,可能比较麻烦,因为我家里已经有娘子了,她不让我娶二房。”他一个劲抓头,憨态无比可爱,“不过至少可以给你找个屋顶,让你安顿下来,再慢慢看我们能帮到什么忙吧。”
我望着他,笑容可掬。
他不是傻子,终于有所醒悟,盯牢我问:“你是谁?”
人们已经来找我:“程大人、程亭长、程侍郎,你在哪里――?”
真滑稽,明明是一个人,身上套着三种称呼,竟然还有人照老样子叫我侍郎,这样念旧。我叹息着掸掸身上的草屑。
“你是――”草棵后头的这位仁兄,一双眼睛肯定从来没有瞪得这样大过。
“程昭然,新任亭长。”我点点头,“你呢?”
“周阿荧,您手下胥吏。”他苦着脸,“不合犯懒,冲撞大人,属下知罪了,请大人责罚。”
“责罚?”我诧异道,“我只记得我们彼此有件事答应保密。”
“大人……”他站着,袖着两只手,笑起来。
“我遵守承诺。”我也向他眨了眨眼睛,心情良好的微笑离去。
下章:京远
第六十五章 京远
柳阳山是个很小的地方,亭长下头,统共胥吏七人,另有个孔目编制,不过空着――上届亭长离任时,把孔目也带了走,还没填上新的。上面不催、下面不问,我也懒得理会它,所谓“孔目”就是个类似秘书的职位,小小山间,秘不秘书打什么不紧呢?空着也就空着罢了。我只顾我自己游山玩水。
桑甚、杨梅、山里红,统统都是好东西,我可以吃得连嘴巴都乌紫,还是停不下来。实在吃不完的,用山泉水酿上,过几个月又是好酒。小麦也黄了,向日葵比它们更黄得热烈,青涩的苞米则刚开始吐出一点儿红缨,山下的庄稼地,看不到边儿的黄|色与绿色夹杂着伸展开去,近山脚的小塘子里,蒲草青碧碧的大蓬大蓬长着,菱角开着金黄的小小花朵,雨水挺多,山上的枣树、松树、柏树、灌木、还有再矮些的各种草木植物,几乎没有积尘的时候,园子里种下的瓜菜简直不需要浇水,井台里的水清盈盈要溢出来,黑衣白肚皮的燕子在天空里打个转,“啾”一声停在屋檐下,用嘴互相啄着毛羽刷理,若有所思的望望天色,“啾”的又飞开了,远远一抹不晓得是山色还是云烟,总是柔和的贴在比鸟翼更高远的天边,一座高高的宝塔立在山峰上,树冠上只能探得出一个尖顶儿,是玄碧色的,衬了那样天空的背景,连天生的肃穆里都搀进了慈祥。
我甚至学会了钓鱼,就在山涧里,用新鲜挖的蚯蚓,穿上鱼钩投到水里,等那些美味们愿上钩,最走运时我曾经一个下午钓起来三条野鲫鱼,用松柴火烤熟了,抹点粗盐巴,鲜得可以让人“唔”的一声,恨不能连鱼刺都嚼下去。
鱼,是周阿荧的娘子帮我们烤的。她娘家姓谢,排行老大,人们呼她谢大娘,又或谢娘。我见她也不过二十多岁年华,叫大娘实在屈了,便唤她谢娘。她人不高,珠圆玉润,生得颇有些观音像,为人倒很斩截,简直有孙二娘的气质,做事虎虎生风,说起话来一句是一句的:“大人,就您这模样儿,带这么位姑娘,到这儿来做官长?城里学生来玩一季还差不多!山风是这么好经的?别吹皴了你的皮肤!听大娘的,戴个帽子,没事别老望外跑,看太阳晒得脑瓜仁子疼。别笑,三十岁以后你就知道厉害了!”又叹口气,“说你领过兵打过战?造孽。没事儿还是回城里去罢,找个清闲职位儿,谁能不答应你的。窝在这里?造孽。”
京城里,我们倒是回去过一次的。那时候,水玉刚跟我合计出来,我在石台上救下的人可能是卢阁老的公子,就是差点跟“我”提成了亲的那位。他们家里的事很复杂,虽然说得罪了我,未必没有跟其他权贵结过仇,季禳做北亲王时,都不知跟他们有过什么纠葛,所以他们的事,我也就不再掺合了。到京里,也不是为他们去的,而是水玉说家里缺些东西,要进城采买。我既没给自己立一个孔目、也不想叫胥吏跑腿,这采购的事,就亲力亲为的去了,也是个乐趣。
京城里依然是热闹,仍然有些年青人穿着“侍郎斜”,甚至还有更怪气些的服饰,这也都正常。总有些人追求新奇的衣饰、有些人暂时无聊而迷茫,一个连这些都容不下的朝代,那才是没有生命力的朝代。年青人做点出格的事又怎么样?只要紧急关头拿得出力量就好。从方铮他们身上我看到了这种力量,所以一点都不为他们这一代担心,只是贝河……算了,多想无益。
有个戏台子前面特别热闹,人头攒动。我不合挤进去看了半天,看出门道,立刻后悔。
上面演的不是别个,正是“兵部侍郎程昭然”的事迹,用一个长得超级漂亮的小生,完全照着塑造赵子龙、周郎那一类人物,从杀退真族刺客、演到千里飞骑救驾,当中厉祥一段,做了虚化处理,仿佛就是明君强将,好不动人。美化得太厉害了,我都看不出那上头是我自己!最后戏文说我自动向“主上”请求承担擅自离京的责任,贬至某处山野。观众们那个唏嘘啊……
我压了压帽檐,跟水玉道:“快走。”
“那边、那边是不是程侍郎?!”一声尖叫,我吓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