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地方,嬴驷亲自扶着晏希音,小心翼翼地牵着她下了马车。
嬴驷一直牵着晏希音的手不放,她挣脱了一下,见他坚持,便也随了他,只轻声问道:“大王,这是何处?”
“这是四方馆,稍后姝儿便知晓这是个什么地方,不过”他岔开了话头,“姝儿在外,要称呼我为先生,姝儿嘛,便暂时充为我的学生。”
晏希音闻言一笑,向着嬴驷行了一个弟子礼,拱手道:“先生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嬴驷见她如此俏皮可爱,不由大笑起来。
“天地万物都由道而生,凡者天下之动……”
“看来道家学说皆为谬论。别看大家都讲得这般热闹,但谁又能够牺牲自我……”
“道家学说,以我师杨朱看来,世人谋利,无利则罢兵止战……”
“胡说,人性本无,世间如染缸,入苍则苍,入黄则黄……”
晏希音第一次来到如同稷下学宫这样的地方,亲眼目睹百家门人,争辩讨论,尽管极力自持,眼里的雀跃欢欣却是根本无法遮挡住的。嬴驷一直都在注视着她,自然也是看了出来,笑问道:“姝儿觉得此地如何?”
晏希音回道:“先生是想把此地,变成秦国的稷下学宫?容纳百家之说,辅佐法家,为秦所用?”
嬴驷不知为何,自从明了王后对他的心意之后,就越发觉得,王后的一言一行无比贴合他的心意。秦国自商君变法以来,一直排斥他家的学说,甚至是以吏为师。朝堂上百官,也大多以商君法为基准,揣测他的心意。只有王后,才能一见四方馆,便能觉察出自己广纳博收百家之长,共同成就秦之大业的用意。
他并不回答晏希音的话,转而说道:“每逢初一十五,此处都会有大辩。姝儿如此喜欢,若是有闲暇,便常随我来。”
晏希音的喜意压也压不住,眉开眼笑地向嬴驷行了一礼,道:“弟子谢过先生!”
转眼间,秦王嬴驷的寿辰便到了。
晏希音生产也过了许久,她此番生产,大伤元气,再加上晏希音私下做的手脚,便让太医令主动禀告秦王,说她虽然平安产下嫡子,但恐怕往后皆不能生育,而且最好一年内莫要侍寝。嬴驷在此事上有愧于晏希音,又担忧她的身体,虽时常来探望她及孩子,却从未与她同处一室过。
到了嬴驷寿辰当日,晏希音之前就把给嬴驷做的衣裳送了出去,还说今日要亲自下厨,为他整治几个小菜。嬴驷见着她抱着白白嫩嫩的儿子,母子俩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明亮双眸眼巴巴地看着他,自是什么都答应了下来。嬴驷却还说到,待用过午膳,便要带她去见一位故人。
未到正午,晏希音便早早地迎候在椒房殿门前。没过一会儿,却见嬴驷带着芈月一道走了过来。
带着小妾来正房妻子处,这个男人的心可真是宽得可以啊。
嬴驷也是在要去椒房殿必经之地遇见芈月,芈月衣着明艳,语气恳切地说自己有寿礼要献于他,他便无可无不可地应了,让芈月随着他一道来了椒房殿。
芈月自那日在承明殿前被嬴驷训斥后,便一直苦思如何才能重获嬴驷的欢心。却不想她心里烦闷,去寻张仪说话,张仪竟避而不见,且令随侍恶言相向。芈月自来秦国后,一直与张仪交好,如今竟连张仪也像变了个人一样,她心里更觉愁苦,便日夜不缀,为嬴驷做了一身吉兽祥云图案的衣物,来给嬴驷贺寿,以期能再讨得嬴驷欢心,让自己处境好一些。芈月知晓嬴驷今日定是要来芈姝的椒房殿,也知芈姝如今厌恶于她,便守在从承明殿到椒房殿必经之处,候着嬴驷。
芈月一进殿内,便先向嬴驷行了一礼,面带喜意地道:“芈月恭祝大王千秋无期,松柏长青。芈月亲手缝制了一套衣裳,聊表心意,针线粗糙,还望大王,不要嫌弃”她脸上一红,继续说道,“芈月还与乐人,编排了一只舞,还望大王赏脸,能够一观。”
嬴驷生辰之日,本就心思抑郁,见芈月一副献媚的样子,更觉得厌烦,侧眼看着晏希音虽然也面上笑着,却有些勉强的意味,心下更是对芈月不喜,道:“芈月的心意,寡人心领了。不过今日寡人还要去见一位故人,这番乐舞,芈月就留着自己欣赏为好,退下吧。”
芈月面带委屈,眼含泪意,还想再说几句:“大王……”
嬴驷脸色一冷,扬声道:“还不快退下。”
芈月无法,只得看着嬴驷,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