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一个忙碌的夜。
晚上李向阳回去时老婆孩子都向他告状。
李卫军掉牙说话漏风,“趴(爸)趴(爸)。”李向阳费力才听清儿子说今天程爱红磕掉了他一颗牙,可他妈妈还打他。
李向阳冷冷扫了胡兰花一眼,胡兰花本来就怕他,看他神情更是腿一软,战战兢兢把事情讲了,“我这不是怕樊香扯着卫军不放嘛。”
“你怎么这么笨呢,?要帽子非得去硬抢,不会等别人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拿走?人不知鬼不觉不就是你的了。要不抢了就走,哪还会被程爱红那个小女娃扑到,真丢我的人!去睡吧!”
打发走了儿子,他露出一个冷笑,“这个樊香,真是没一天消停的,找到她问题看我怎么收拾她?你天天和她在村子里,也没发现她不妥的言论或行为?”
胡兰花头低了下来,摆出一个恭顺的样子,“她胆子小得跟针尖似的,现在大家都不早请示晚汇报了,就她还一直坚持,干活比有的男壮劳力还干得多,所以前几天才晕倒在学大寨现场,平时也是小心翼翼,真不好找她的错处。”
别看樊香去借李红家自行车时她说她不知道樊香真晕假晕,实际上她心里是相信樊香不会在这方面造假的。
“我们找不到樊香的问题没关系,堡垒多是从内部攻破的。你多和李红套近乎,李红和她熟悉,不信她不知道一些她们家内的情况。真找出来了,程青山包庇坏分子,看他这个大队支书还怎么干下去。”
“还是你想得远。”胡兰花忙奉承。
“你帮我好好抓个典型,我说不定还能再进步些。”
第二天吃过早饭,在大队喇叭早上一成不变的《东方红》歌曲声中,樊香两人一起去了程青山家。
程青山家住在一处两进的青砖四合院里,这原来正是李向阳家的房子。土改后第二进变成了村里的储藏室,第一进正屋是大队部,平时开会都在这里。西厢房三间现在是程青山家住着,东厢房三间是李向阳家住。
去的时候程青山一家正在吃饭,樊香看他们吃的也简单,玉米糁粥,掺了其他东西的窝窝头,和她第一天来时程爱花要吃的那种也好不了多少。程卫国一个哥一个姐都默默吃着,他则很不高兴地撅着嘴,“我不要吃这种窝窝头,我要吃好面馒头。”
程青山拍了他脑袋一下,“有得吃,不饿肚子就不错了,再挑吃饿你三天试试!哪像60年…..”
他咽下了要说的话,一脸高兴地对程伯绍说:“你们过来了。我昨天下午去公社开会,晚上回来后才听说你回来了,天不早了我就没打扰你们,还和李红说等今天咱们聚聚呢。”
程伯绍过去和他互相拍拍肩道:“这次接到电报回来得匆忙,不然怎么也得给孩子带点儿礼物。这不,也只有拿点儿吃的了,别嫌弃。”
樊香拿出纸包着的两个玉米面饼递了过去,巴掌大小的圆饼是用玉米面掺麦子面粉做的,被烤得焦黄,透出面粉特有的香味。
程青山说:“给爱军吃呗,你们家也三个孩子,只有樊香一个壮劳力,更不容易。”
“孩子,婶子给你的。”樊香伸出一只手摸摸程卫国脑袋。
程卫国眼睛瞄瞄父亲又瞅瞅母亲,一副想要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你们两口子,让孩子拿着呗,我不舒服的时候,李红嫂子还给我送了鸡蛋,现在两张饼你们都不要了,是看不起我吗?”樊香佯怒。
“好吧,你接着吧。”程青山说过后,程卫国马上接了过来,还无师自通地说:“谢谢婶子。”
“乖!”
程青山叹了口气,三口两口吃完了窝窝头,让大家去正屋里坐。寒暄后程伯绍说:“我们过来主要是想把欠队里的钱还上,不然欠着债,这过年也过不痛快。”
“你们两口子都是实在人,其实手头不活便先欠着也行。”
“没事,小绍给我了二十元,我还有工资,怎么也不能欠队里钱。”
“那好吧。我让卫国那小子把小绍叫过来,他是会计,把帐给补上。”
叫了程卫国出门之后,程青山用手揉揉脸,“是我这个大队支书没领导好,让大家一年也吃不了好的,分的钱也不多,像樊香这样忙来忙去一年到头,反而还得欠队里钱的社员也有好几家。”
其实主要是这时候社员的积极性不高,不过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哪里都是这样,还是我们的地太贫瘠,产量太低,一亩地才产二百来斤粮食。听说化肥能肥田,提高不少产量,我们这儿有化肥就好了。”
“现在化肥太难买了,省里有个化肥厂,产量也不大,生产出来的化肥根本到不了咱们这里几袋。”
“化肥可以慢慢想办法,咱们山里有些枯树一下雨就会生木耳,地上还会出蘑菇,如果我们能自己养些木耳蘑菇,冬天能多添个菜不说,如果卖给供销社,队里也多个收入不是。”
这是樊香思考过后的办法,她问过王老师,虽然这时候也有集市能自己买卖,但都是自己家产的东西可以卖出,转卖是不被允许的。
记得她看《平凡的世界》,里面男主孙少平的姐夫因为倒卖老鼠药,被关在公社的小黑屋里学习,还让他强制劳动改造。结果公社里的人都唾弃他,这给孙少平父亲这个正直的老农带来极大难堪。
其实这还是好的,有的地方坏分子如果凑不够,像孙少平姐夫这种行为极可能被打成坏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