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大牢之内,狱友们看着这一场比瓦子里唱的都要精彩万分的大戏,一个个都懵逼了。
什么情况?
这位小兄弟究竟在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然而他们不敢问,也不敢破坏这一种疯狂而又沉寂的氛围。谁都看得出来,如今的李伯言,就像是露出獠牙的狼,谁招惹,那就是不想活了。
火光从牢外投射进来,不少衙役捕快鱼贯而入。楼钥缓缓走来,看着牢中的两个年轻人,目光闪烁地说道:“州军已经出动埋伏了。”
唐睿虚脱了一般,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朝楼钥一礼,说道:“知州既已动兵,还请准晚生回府。”
“回吧。不过唐府如今怕是有兵丁看守,你回去也无力回天。”
李伯言冷冷道:“你觉得你这样狼狈回去,你大父、你爹,唐家这些狼心狗肺之人,会如何看你?”
唐睿自嘲地摇了摇头,说道:“就不劳烦大郎关心了。此事是我唐家对不起你,善恶终有报,但是我……还是唐家的人。”
楼钥双手负背,缓缓道:“若是此事追查到唐老太爷的身上,本府会酌情,赦你无罪。”
唐睿再朝楼钥一拜,说道:“此事无酿成大祸,还请知州能网开一面,饶过吾家老太爷。”
“如今定论尚早,本府也未说此事就与唐家有牵连,你回府便是。”
李伯言看着唐睿失魂落魄地离去,叹气道:“唐茂川有个好孙儿啊。”
楼钥看着李伯言老成的口气,摇头道:“大郎还需捶打磨砺,此番兵行险着,这是在玩火自焚。大宋的官,并非个个犹如老朽这般好说话。”
“谢过楼公。”
“你怎知,转运司的人会去盐场?”
李伯言解释道:“很简单,晚生不把味精的配方拿出来,他们就只能来狠的,因为一旦平江府的人插手货船之事,是否为私盐立马便知。此二人处心积虑地谋划,必然不想让成果付诸东流,为今之计,只可从盐场挑盐,偷梁换柱,将那些味精转出来。”
“那为何不是从其他地方?一定是盐场?”
“二十五万斤,合千余石,试问楼公,唐家短时间内,从哪里能买到如此多的盐来?转运司督察财赋,想从盐场调出一千余石盐来,应该不难吧?”
楼钥长叹一声,道:“想想唐茂川商场厮杀一生,倒头来,被你这个小子给算计了。在苏州,商界太岁的名号,你可听过?”
“唐茂川的家业,是我大父给的。”
楼钥大惊,道:“什……什么?”
李伯言微微一笑,“吾家大父名李勋德,当年有意收山,故将苏州的产业,都交由了唐茂川,若非如此,今日的唐家,恐怕还没有如此气焰。”
“看来坊间传闻,李唐易主,原来是这个意思,看来真有此事。”
“可惜,吾家大父所托非人。”
几道身影匆匆而入。
“怎么样?”
营卫拱手一礼,道:“回禀楼公,自盐场押解出来的转运司挑夫,在浒墅关人赃并获!”
“可有见到谢林论?”
营卫抱拳下跪,道:“并未抓获,而且……”
“而且什么?”
“自盐场押解出来的百余口木箱,皆……皆……”
“皆是什么?结巴了啊!”楼钥厉声问道。
“皆是空的。”
李伯言眯缝着眼,嘴角冷冷一笑,“商界太岁,果然心细如丝,佩服佩服。”
正说着,门外便听到熟悉的声音。
“楼公啊!诶,你们拦着我做甚?”
楼钥皱着眉头,示意左右退下。
谢林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说道:“楼公深夜为何抓了我转运司的人,这些挑夫碍着您了?”
“谢漕司深夜命挑夫入盐场,有人举报,本府这才下令出兵,将挑夫抓获,恐某些人监守自盗!”
谢林论大笑道:“哎哟,楼公误会了,误会了!我谢林论哪敢呐!我这是派人将那三艘船上的私盐给拉回盐场,您看看,这事情给误会的。”
“拉回盐场?为何要深夜鬼鬼祟祟的去?”
谢林论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笑道:“属下该死,这不是怕楼公给属下抢功劳嘛。您也知道,如今转运司成了清水衙门,楼公治理一州,这点小功劳,不会跟属下争吧?”
“那谢漕司可曾查出什么来?”
谢林论顿时变得严肃起来,道:“回禀楼公,经属下查实,三艘船上,确实不是私盐!所以连夜过来禀报楼公,想要将这位李公子给放了,以免污人清白。”
“既然无罪,那谢漕司也带着你的人,请回吧。下次可要当心了,别胡乱拿人。”楼钥也不跟他磨嘴皮子了,捉贼拿赃,这什么都没拿到,顶多治谢林论一个办案不力之罪,也捉不到把柄。
如今党禁森严,韩侂胄势力愈来愈大,楼钥也得设身处地地为自己着想,倒不如息事宁人。
谢林论躬身一拜,道:“拿人的可不是属下。既然真相大白,谢某人告退了。”
一场明争暗斗,最后以如此事态草草收尾。李伯言倒是没什么物质上的损失,不过就是不解恨罢了。
“老狐狸,总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伯言啊,你看看,就是如此情势之下,未到尘埃落定,他们都不肯越雷池半步,这就是老谋深算。你,还太年轻。”
李伯言见到康帅博、仇巾眉等从州府衙门外赶来了,缓缓道:“多谢楼公指教,伯言今后定当谨慎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