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庆二十六年
苏州济世堂
“我要挂郭大夫的号。”一位四十多岁的村妇对济世堂的杂役说。
这名杂役是负责帮村名们分组排号的。
他头也不抬地说道:“看郭大夫的都排到太阳下山去了,你要看,郭大夫还是会帮你看的,但你确定要等吗?”
村妇投过窗棂看了看天色,才未时,岂不还要等好几个时辰。
“不能快点吗?”村妇有些焦急,她男人还等着她晚上回去煮饭的。
“快点的话,就只剩刘大夫了,你看不看?”杂役问道。
村妇露出惊恐的神色问道:“那个女大夫?”
杂役点了点头。
此时一位梳着双螺髻的少女从一间问诊室里出来,她小心地扶着一位腿脚不太利索的农妇,脚上包着厚厚的白布。
农妇在大堂的椅子上坐下,村妇正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的一言一行。
少女笑着说:“你这脚这两天不要沾水,两棠孟吕矗准可以下田。”
农妇满怀感激地看着少女说:“真是得谢谢刘大夫你。”
“不客气。”
先前来的村妇看到这一幕还有些犹豫地撇撇嘴,女人当大夫,行不行啊?
杂役看了她一眼,继续问,“你到底看哪位大夫啊?你要看刘大夫,现在就可以了。”
果然,没人看的大夫,就是不好的。
村妇一副我料事如神的样子,“我还是排郭大夫吧。”
刘惜之也看到这一幕了,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简单优雅地走回问诊室去。
坐在椅子上的农妇看不过去了,“这位大婶,你不看便不看了,不用一副瞧不起女大夫的模样,实话跟你说,刘大夫医术可高明了。”
“高明怎么没人找她看啊?”你不要以为我很蠢,村妇扭开头,找了个与农妇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那是因为刘大夫擅长看妇人和小孩,郭大夫擅长看爷们跌打扭伤,这里除了我和你,剩的都是爷们。”
村妇不服气地看了一眼裹着白布的脚,嗤笑道:“哼,谁信呢?!”
此时有其他在等候的人也忍不住插嘴了,“你别胡说,济世堂凡是能出诊的大夫都是十分厉害的,我婆子就喜欢打个喷嚏都来找刘大夫的。”
村妇被个爷们呛了呛,胆怯地缩回位子上不出声。
……
刘惜之在问诊室里听着外面大堂的吵闹声一笑置之,自从她出来坐诊之后,这些成见每天都有发生,现在已经少很多了。
这些年她在甄府过得快意安心,但她有预感甄府的人快来了。
而弟弟也在皇孙的庇护下茁壮成长,每两月都有书信从京城寄来苏州给她,当然弟弟做伴读,每逢春节都会随祖父回来苏州,只是她一步都未踏入刘府,都是弟弟来甄府找她和外祖父他们的。
不过昔日的皇孙,已经成为太子了,庆丰二十二年,原太子燕王病逝,圣上和皇后力排众议,不立其他皇子,立赵文轩为太子。
刘惜之摸了摸挂在腰间的血红玉佩,燕王病逝那天,她很清楚得记得苏州下着滂沱大雨,整日整夜地下得人心烦,而她入睡后却整晚地做噩梦,梦见了一些她觉得异常诧异的前段,似真实,也似梦。
刘惜之甩了甩头,企图甩开那梦给她的不适感。
她的姐姐刘娟儿的命运一样,嫁了个对她很好的夫君,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
他们在庙会中遇见便一见倾心,隔了一月大姐夫便去刘府提亲。
大姐夫是个商人,也是他们世家弟子最看不起的庸俗重利之人,但大姐从小便不追逐名利之人,大伯娘爱女如命,最终也如了她意愿。
思及此,她便有些许的伤感,她的大伯心思如此深沉,但都从未想过用儿女的婚姻来竞争家主之位。
而她的父亲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小周氏入门五年生了一个女儿,如今四岁,夫妻俩连只言片语都未曾给过她,倒是小周氏常常去讨好振业,又是衣服又是墨宝地送去京城。
他儿有皇孙。
“姑娘,奴婢送饭来了。”一个穿着碧绿衣裳的丫鬟提着篮子走进了问诊室。
此人便是六年前留在振业身边的春花,但她不知是否让大伯生疑了,六年来都未曾来信于她,而她现在都双十年华了,实在不适合留在振业身边,她只好把春花带回苏州。
菊香今年也是双十了,前年把她许配给了甄府一个年轻的管事头子,人称许管事,除了福伯,那许管事算是下人中最有面子的。
菊香自己也很满意这门亲事,如今已不在府里帮忙,在家里带着刚生的大胖小子。
而春花也该嫁人了,她虽生得一副娇俏模样,奈何从小便在妓院长大,看尽男人的丑陋嘴脸,说一辈子都不嫁,她也不能逼着。
想到她自己,如今已经十四岁了,明年就要及笄,她眼睛微微一缩,是的,她上辈子就是十四岁开始议亲,十五岁头戴凤冠披上大红霞帔嫁给罗佑的。
不管刘家人如何,她现时最关心的便是一个月后甄老夫人的六十大寿,由于整岁,又是六十,便打算搞个小隆重的寿宴。
舅舅的两个儿子还小,一个十岁,一个七岁,他也终日忙着大江南北地做生意,便只剩下她和舅母徐氏张罗了。
刘惜之看着堆满小郭诊室门口的人满为患,和她门口的衰败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来小郭今晚还要熬夜看诊。
她把饭食停下,“我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