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无敌可以王。
考题的题目,出自兼经中的《孟子》梁惠王篇。
其中孟子有言:地方百里可以王。王者施仁政于民,省刑法,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故曰:仁者无敌。
梁惠王篇,乃是孟子以仁政治天下的政治主张,历代帝王,无不知晓其详尽之意。
可现在居然会当成兼经之题提出来,作为经义考试的题目,这显然有点不对劲。
尤其是这仁者无敌可以王题目,怎么听着,更像是江南方腊举旗造反时所提出来的口号中所提及的意思。
当然,方腊造反的口号中,并没有直接提及仁者无敌的意思,却意指当今官家赵佶不仁,以奸佞之臣为祸天下。
回过神来之后,钱恒身后渗出一层冷汗。
果然这科考之事,从来不会那么简单,若是按照字面意思,来阐述这仁者无敌的寓意,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尤其是对仁政的诠释,若是不能暗合赵佶的心思,别说得中进士,若写成了忤逆赵佶心思的主旨,恐怕被发配边军的结果都是轻的。
仁者,施仁政者也。王者,帝王也。
帝王无敌,才得以施仁政,这才是赵佶想要看到的解释。
钱恒沉思良久,才得出这个结论。
这兼经的经义题目,果然是个巨大的陷阱。不过这种考题题目,对于大部分的考生来说,是不会出现误读的。
只有那种心思转过弯来的考生,还有钱恒这种思维模式与当前大相径庭的主儿,才会误会这考题的真正意图。
弄明白了经义考题的题目意图,钱恒也就不再犹豫,对于这种经义文章,钱恒在黄裳的指点之下,没少写这类文章。
严格上,这种文章就像钱恒上学时所学的议论文写法,用摆事实讲道理的方式,将论点,论据和论证摆出来,将自己的论点条理清晰的写出来。
对于这种议论文,钱恒没觉得有任何难度。
帝王者无敌,方可施仁政于天下。
这就是钱恒经义文章的主题,立出论题,便可以用论据来证明自己的正确观点了。除此之外,在论证馆自己观点的时候,更要提出自己的主张,这也是博得赵佶认可的一个重要因素。
在不能保证自身安全之前,恭维一下赵佶是很有必要的。
钱恒稍微思索了下,便列出三条证例。
仁者,以兼济天下者为最,能兼济天下者,唯当今官家一人能当得起。
当前可称得上无敌者,也只有当今官家一人而已。至于说金辽和西夏等北方胡虏,钱恒更是连提都没有提。
倒不是钱恒不想提,实在是在这种情况下,提了根本毫无意义,即使是朝堂上,有那几位奸佞之臣坐镇,这抗衡胡虏,壮我大宋国威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办成的。
对于朝堂上的诸位相公,钱恒也早就不再指望。
只希望能够有人多替这个大宋担当几年,让大宋的子民,能够少受几分生灵涂炭的罪过。
心中想着未来大宋所要面对的苦难,钱恒心中也多了几分愁绪。
所谓仁政,当以民为重。
没法直接讲述让赵佶舍弃追求艺术的行为,只能从侧面提及民为重的论调,至少这个主题,和仁者无敌还算契合。
一直到掌灯时分,钱恒才在草稿上将自己的经义文章大致写出来。
剩下的,就是要将文章誊抄到正式的考试用纸上,这第二场的考试就算完成了。
钱恒并没有急着誊抄交卷,而是直接将草稿纸压在最下方,扯过单被斜倚在榻板上,假寐。
油灯的光亮不算太弱,钱恒拿起灯罩,将灯火盖灭,眯着眼睛,陷入沉思当中。
钱恒并不知道,王黼和蔡翛在看到钱恒的第一章诗赋的考卷之后,就一直期待着钱恒第二张卷子交上去。
甚至还专门安排了兵士盯着钱恒这边的消息,见钱恒所在的考舍居然连灯光都熄了,知道钱恒今天不会交卷,王黼也就和蔡翛断了等下去的心思。
可能是因为钱恒交卷,让第二场的科目提前放出来的缘故,考试第一天的后半晌,已经有十几人交了诗赋考试的卷子。
不过这两位考官也看过了这些人的诗赋,虽然其中也有让人略感精彩的诗篇,可是一旦和钱恒那首《观书有感》比起来,不说有天壤之别,可不论是情境还是格局,都无可匹及。
两人索性也就不再继续,各自找了个位置,合衣躺下,稍作休息。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钱恒醒来之后,整个考场中,弥漫着淡淡寒雾,初春的寒峭还未完全褪去。
钱恒在考号里面,站起身,舒展了下身躯,活动了有些酸痛的肌体,将早已熟络在胸的五禽戏运转一遍,浑身这才变得舒服了些。
让钱恒有些意外的是,没等钱恒开始誊抄第二场考试的内容,考场内再次鸣锣,第三场考试的题目也连同答题的卷子一起发了下来。
如果说“仁者无敌可以王”,是赵佶试探考生的一个引子,那接下来的这篇策论,则是赵佶最期待看到的结果了。
赵佶崇尚道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甚至经常在后宫之后接见容留那些道家大师,互相探讨修道炼丹之术。
对此,钱恒也只能苦笑以对。
道家有很多理论值得深思和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