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炽将紧握的拳头缓缓打开:“孩儿并没有将金氏和香韵接入府中。”
“那香韵又是如何进的府中呢?”高煦嗤笑了一下,道:“难道她不是奔望着大兄来的吗?”
高炽的眼睛就缓缓转了一圈,沉了下去,他看着大殿紧闭的大门,道:“母亲没有唤张氏过来吗?”
“我唤她作甚,”徐王妃反问他:“这样的大雨,我舍得让她顶风顶雨地过来吗?你自舍得,你去唤。”
高炽就没有再说话。
高煦却挑了眉毛,没想到他的好嫂子居然也掺和在这件事里面,却听王妃道:“我现在眼里只有我的媳妇,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你们都排在后面,谁要是给她找事情,别怪我跟他过不去。高炽,你自己掂量掂量,人总要有个取舍,你小时候我任由她去,这么多年了,我瞧你也莫要被她挟制住了。”
高炽浑身震了一下,道:“娘,什么叫挟制,金妈妈已经叫遣到园子里去,您觉得她还有能耐挟制我吗?这是能割舍、能断离的东西吗?孩儿只觉得,一万个对不住她。张氏这样的错处,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吗?”
高炽想起小的时候,他见到母亲的次数,一天不过早晚两次,是所谓晨昏定省也。而金妈妈,却是和他朝夕相伴的人,哭了、尿了、拉了,开口第一个唤的就是“金妈妈”,这样的人,因为规矩的原因,被遣到园子里,自己没有了报偿的机会,如今她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却连一句首恶都说不得,这是为什么呢?
“糊涂东西,你是真叫她挟制了!”王妃大怒道:“给你一口奶喝,你就忘了亲娘在哪儿了!你以为她侍奉你精心,就不是为了贪你身上的荣华富贵!要不然她使了香韵从小伴你,是什么居心!她就捏着你长情的性子,能使唤你做东做西,把香韵给你,请了次妃的名分,等生了孩子了,还要让你请封世孙!你干脆让她把我的位置拿走算了,总之这保太后,也不是先例!”
高炽哪能当得这样的话,顿时长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母亲何必要和一个奶妈子较劲,”高煦笑得邪性:“既然这般不好,何必留她,且学皇爷爷一般,给个痛快,一了百了。”
他说着看向怒目而视的高炽,道:“看样子大兄还是舍不得呢,现在我总算是知道皇爷爷是如何圣明了。”
“你也少来阴阳怪气,煽风点火,”王妃道:“我自然不会学皇爷一般,你父亲当年失了冯氏,呕血一升,至今犹恨,你这大兄,心肠更是软,早晚间不知要如何吓我。我今儿便与你们说实话,冯氏幸是早早死了,她如是能活,我未必能如今日这般得意,这就是你们皇爷留下的好处了,你们哪里知道女人的心思!所以我看张氏,一点错处都无有,她若是不感到威胁,能将香韵调出园子吗?”
说着她转向高炽:“你若是给她一点保证,她至于自己筹谋,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这事情里面,谁都有错,徐王妃愿意忽略张昭华的错处,而高炽选择忽略金氏的错处。
高炽似乎怔愣了,而王妃再看这兄弟二人,一个两个的,都是如此面目狰狞,她从心底发出疲惫的嘶鸣,只感到从今以后,一张看不见的网上,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罅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