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仗从中午杀到黄昏,终于,管亥的中军被冲得七零八散,回力无天,而他本人在看到县城无望攻破之后,也动了暂时止戈息武的心思。
此时敌军已经将中军击溃,若不及时撤军,只怕他这一支先锋部队也无法保全,要知道为了早日攻破县城,这些攻城的士兵都是他麾下主力,个个身经百战,此时已经疲惫不堪,若真是折损在这里,那他就再没有卷土重来的资本了。
思来想去,管亥终于下令撤兵:“传我军令,大军往南撤离!”
叮!叮!叮!
钟声响起,后方的黄巾士卒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一般,一个个再也不管不顾,四散逃离,甚至有的已经扔掉了身上的兵器铠甲,为的就是在官军的铁蹄下保全性命。
管亥恋恋不舍地回望了一眼广县那残破的城墙,心中升起一股无奈,若是官府的援军晚来半日,他就能够攻破县城了,届时整个青州还不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最终功亏一篑,这一撤走,今后想的已经不是如何攻破县城,而是如何在强悍的官军铁蹄下求活了。
今日围城,虽然最精锐的先锋部队被他抽去攻城了,可后军和中军仍然有十万精锐士卒,这些士卒也都是经历过战场,手上沾满了血腥之人,所以才被称之为精锐,只是没想到敌人几个冲锋,就把后军乃至中军冲得七零八落,哪里还能形成抵抗力,最后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穷寇勿追!”
等苏辰赶到战场的时候,这里已经是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强烈刺鼻的血腥味儿,眼下已经是初夏,这些死去的尸体若是不加掩埋或者焚烧,势必会酿成瘟疫,所以容不得半点侥幸。
他止住了还要继续追缴残兵的手下,命令周仓带领麾下士卒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
周仓手下五千黄巾降卒,放到管亥手上可能算得上精锐之中的精锐,但是在苏辰麾下,却也只有押送粮草,打扫战场的份儿。
周仓倒是没有觉得这个任务有什么不好,事实上,这也是苏辰有意为之,效果不错,当这五千黄巾降卒看到战场上的满地尸体,再想到自己现在温饱的生活,心中不由得暗自充满了庆幸,同时也对苏辰更加归心,没有人不渴望安定,如果他们没有投降,那今日躺在战场上的尸体就该是他们,所以,这些黄巾降卒在半是怜悯半是庆幸的心态下,迅速地将战场打扫干净。
苏辰自然不会留在这里清点,他当先一步来到东门门下,虎卫向城楼上报出了来人的性命,过了好久,城门才被打开。
这倒不是龚景对他怠慢,而是东门早就被巨石给堵死了,要想打开,势必要把之前堵住的巨石滚木等物搬开,所以花费了很长的时间,不过由此也可见这县城能守住着实充满了侥幸。
“青州刺史龚景拜见北中郎将!”
龚景是刺史,不是州牧,这时候的刺史权利很大,但品秩不高,所以苏辰可以说是他的上官,尽管不在一个系统,但龚景这小子很会做人,丝毫没因为对方年纪不大就轻视他,反而是恭敬有加。
主人这么识趣,苏辰也不是狂妄之人,赶紧将对方扶起来,说道:“龚刺史不必多礼,你我同朝为官,皆是为陛下效力,彼此之间这些俗礼能免则免。”
虽然嘴里这般说,但心中甚是喜悦,毕竟今日的地位乃是他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所以受了龚景的拜礼也是向对方表明,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他做主了。
“将军快请进城,本官已经在刺史府摆好了酒宴,齐王听说援军赶来,也特地前来赴宴,为将军接风洗尘。”
这就是世家的生活,哪怕是城内城外打生打死,血流成河了,可是该喝酒还是得喝酒,该吃饭必须得吃饭,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世家官场的礼仪,可这也是阶级的体现,权贵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有特权的。
这种潜规则苏辰不会去打破,否则他就该落个莽夫的名声了,像那出生西凉的凉州三明,虽然凭借这战功身居高位,可还是被人称之为莽夫,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这些人不是世家公子出生,不被士林认可,所以终其一生也去不掉莽夫两个字。
苏家是一个边地小世家,但也是世家,而他岳父乃是士林中的翘楚,理所应当地他也是士林中的青年才俊,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升官的时候,士林清流之中很少有反对的原因,要是换了出生,哪怕他战功赫赫,只怕也不可能在不到而立之年便身居中郎将之职了。
远的不说,就说董卓,在凉州时威服羌人,非常善于处理异族事务,也可以说战功赫赫,可后来还是被调出凉州,担任了并州刺史,虽然刺史是位卑权重,但哪里比得上在凉州逍遥自在。
后来董卓借着苏家的东风,又不断和宦官,外戚勾结在一起,这才有他的出头之日。
带着随从进入县城之后,之间街道两边满是无家可归的灾民,临近城门附近的房屋全都被拆毁,城外的难民涌入城中,给城内增加了巨大的压力,以至于原本应该繁华的街道,此时无比萧瑟,街道上没有任何生气,入眼所见都是绝望的目光。
对此他也很无奈,他军营之中军粮本就不多,看样子想从龚景手中敲点竹杠的可能也不存在了,如此说来,他现在的军粮必须支撑到剿灭管亥之后,所以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分给这些灾民,只能爱莫能助。
乱世人命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