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得鲁狞笑一声,将指节按得咔咔作响:“想试试你家乔爷的本事?”他在饶平城大牢进出过多少次?那逼供的手段,不用学也看会了。
“不须你来。”这时宁姑娘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她自怀里取出一只银盒打开,里面是青色的粉末,而后撮唇,轻轻一吹。
就有一股微风刮起,卷着一层青粉落到了章师爷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后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并且这粉末的颜色看起来也甚是可爱,他松了口气,冷笑道:“我还以为仙人有大本事……”
话未说完,沾着青粉的皮肤突然剧烈地骚痒起来。如今是八月中旬,秋老虎作祟,所以凡人所着衣衫料子轻薄,章师爷穿着的圆褂更是露出了脖子,这个时候就痒得不可开交。
他忍了几息,终觉得全身每个毛孔都透出来熬不住的痒意,终于伸手去挠手背、双臂,然后是脖子和脸,可是越挠越痒,他的力道就忍不住加重了,因为发现居然是挠得越用力、越痛,才会越舒服……
乔得鲁就看他滚倒在地,疯狂地抓挠自己,不一会儿脸上、脖颈就被自己抓出了纵横交错的血痕,望之可怖,可是章师爷像是觉不出疼痛,还在喃喃叫道:“好痒,好痒!”
乔得鲁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越是见了血,这痒意就越是抓心挠肝烧肺,章师爷满心只想得半刻安宁,突然张大了嘴,从自己手臂上撕下一块皮肉。
鲜血顿时淌了下来,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他却浑若不觉,继续张嘴啃咬:“不痒了,呼……”只七、八息功夫,整条手臂就没有一块好皮了。
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咬紧牙关回头看了女魃一眼,含糊道:“你也活不了,我先行一步吧!”嘴里嚼动,竟是忍不住这样的痛苦,要嚼舌自尽。
无面在一边虎视眈眈,哪里能让他如愿?他嘴巴才一动,无面就闪到他面前,一把卸掉了他的下巴。
这样一来,章师爷连啃咬自己发泄痒意都办不到了。他在地上连滚两圈,只觉浑身皮肤都要被这痒意炸裂了,不由得痛哭道:“女仙,饶了我,饶我啊!”下巴被卸,这几个字就说得含糊无比,也多亏弱萍居然能听明白:
“愿意说了?”
章师爷喀喇一声将手指都啃了一根下来,自己眼里也露出恐惧之色,遂疯狂点头。
弱萍哼了一声,伸手捏了个诀,就召来个水球从章师爷头上浇了下去。青粉遇着水,嗤嗤变作了白色的泡沫,方才还令章师爷想要寻死觅活的痒意,却是立刻就消除不见。
他躺在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一般。弱萍撇了撇嘴:“还想寻死呢?我家女主人有的是手段,你嚼舌,她就能令你舌头马上长出来;你就是死了,魂魄也得被抽出来拷问。所以别想再耍花样,不然有比这个酷烈十倍的刑罚等着你。”
原来这世上还有不亲手折损犯人肌体,就能令其意志崩溃的酷刑,章师爷也算领教了一回神仙手段。他歇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坐起,这时被咬尽了皮肉的胳膊痛得尤其厉害,他脸皮都开始抽搐起来。
宁姑娘自怀里取出一支玉瓶丢给他:“敷上罢。敢有虚言,便不是这等轻罚了。”
章师爷不得已接了,倒出里面的膏体自行涂抹,结果伤处疼痛立止,传来清凉沁脾之感,伴随而来的又有阵阵痒意。
又痒!他心有余悸,脸上就忍不住变色,不过很快察觉这种痒意和方才截然不同,竟是可以忍受的,他甚至有种感觉,似乎自己的肌肉正在缓慢地生长、愈合。
仙人手中,果然还是有灵丹妙药呵。
宁姑娘给他一记大棒之后,紧着就是一颗甜枣儿,算是恩威并施,再见到他脸上露出来的神色,就知道章师爷终于服气了。
这头子吁了一口气,突然道:“不知三位信不信,这七桩命案的确有六桩是我做的。唯独城主家姑爷之死,真的与我无关。”
乔得鲁鄙夷道:“章师爷,是条汉子就痛快认罪。”
章师爷哈哈两声:“不是我干的,为何我要替别人顶缸?反正杀了六人也是死,杀了七人也是死,若真是我操控桂儿做的,为何我不承认?”转向宁姑娘道,“我被老乔押回去,那是必死无疑。既然没有活路了,我只求仙子许我一诺:允我和桂儿合藏一穴吧。”
宁姑娘静静望着他,好半晌才开口:“你知道魃尸无魂,她其实早不认得你罢?你待她种种,她全然不知。”无论是僵尸还是魃,神魂都已经消失,是只凭本能的行尸走肉,只会在萎缩的脑中留下一点记忆的残碎片段,林桂儿变成这副模样,哪里还能记得昔日的夫妻情义?
章师爷低头抚着女魃的脸颊,那般可怕的面庞在他看来,却如珍宝一般。他涩声道:“我知,那又如何?桂儿只给我留下这副身躯,我便得守好她。第一回我舍过她自己逃命,如今怎有脸再犯第二次?”
听他这样说,宁姑娘点了点头:“好,我会修书告知饶平城主。然,你们只能是骨灰合葬。”僵尸被称作是大地的宠儿,秉地气而生,再怎样严重的伤势,只要深埋于土中,早晚都会痊愈。所以灭魃尸、僵尸,一定要烧成了灰才行。
章师爷舒了口气道:“无妨,我和桂儿生同衾,死也要同穴。谢谢上仙大人。”
他也不敢再多作要求,当下即是痛痛快快将自己得了炼制魃尸之法的机缘全盘托出。
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