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多亏无面是液金妖怪,本身没有嗅觉,否则这一下都要被毒|气弹熏倒。可是这口黑气喷到他脸上,他如同白银的面庞立刻被侵蚀出许多黑点,并且这些黑点还能迅速扩大,互相之间连成一片,继续往外扩散。
还有半缕黑烟飘到了无面身后的老树上,所附著处立刻悄无声息地腐蚀出一个木瓜大小的洞口。
无面的身体立刻变形,将那一小撮受到了感染的部分还原成液态,滴到了地面上。他没有脸,别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不过在女主人面前不慎丢人,想来也是大为恼火了,手中巨斧斜掠而下,从女魃右肩直劈到肋下!
若不是女主人及时喊了声“停”,他就将这低劣的怪物完全劈作两半了。
这几下变化太快,章师爷堪堪反应过来,女魃已经躺在地上,黑血直流。他大叫一声,扑上来以身挡着她,口里叫道:“桂儿,桂儿!”
女魃似是能听懂,竟然勉力伸手,在他脸上抚摩。她指甲长而弯钩,轻易就能挖出人心,可作出这动作做出来,居然给人无限爱怜和温柔之感。
魃这种怪物极是顽强,身体被剖开来大半边,却也只是失掉了行动力而已。
这一下,连宁姑娘都沉默。
眼前这一出,大家都有些看不懂了。乔得鲁伸手指着章师爷鼻子,难以置信道:“你,你居然喜欢这个!”章师爷喜欢上自己豢养的女魃了?只看这魃鬼的面相,乔班头就想说,章老头你口味真重啊!
章师爷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淌了下来,哭道:“她是我的妻,林桂儿啊!她死后,我舍不得与她分开,才将她炼成了魃。我认罪,人都是我杀的,乔老弟抓了我去报官就好。她只遵从本能行事,哪里分得清什么善恶是非?宁仙子大人有大量,求您饶了她罢!”
宁姑娘恍然:“原来如此。我看她原本的资质,也只是普通人,本不知你为什么选她炼魃。”炼制一只魃尸极不容易,所以主人都会选资质上好的尸首为基底,生前最好是道行高深的修行者,这样的身体原本就经过淬炼,刀枪不入。远古之时,甚至有蛮人炼制出龙魃,那威力实在大得惊人。反观这头女魃的前身只是普通平民,道行再怎样提高也是有限。
乔得鲁却是惊得嘴都张成了“o”字型:“这是你老婆,你经常提在嘴边的那个已经死掉的老婆林桂儿!”
章师爷不理他,只对申春堂构的女主人道:“我是济汀州人,本有妻儿,生活甚是美满。可去年隐流攻打广成宫,从西边一路走来,将战火都带到了我们那里去。我们从济汀州逃难到这儿,路遇匪徒,我侥幸逃得了性命,可是我妻林桂儿身死。我不愿从此天人两隔,才,才将她炼作了魃,以求她长伴我左右!”说到后面,脸上已是涕泪交错。
宁姑娘摇头:“这东西不能被凡人控制,你难道不觉得要掌控她越来越难?”
“确是如此。”章师爷低头道,“我开始炼制后就遵照要求将她埋在土里,直到今年春天她才破土而出。一开始,桂儿很听我话,安安静静。可是她对食物越来越饥渴,食量也越来越大。一开始她每三天只吃掉一头鸭子的鲜血就够了,现在一天却要杀十八只才能满足她。我越是饲喂她,就发现她越来越暴躁,好几次险些脱了控制。只是,只是桂儿对我也极好,从不伤我。”
“哦?”她挑了挑眉。谁都知道豢养邪物的要命之处,在于这些东西不讲人情,和有生命的宠物不一样,那是随时都有可能反噬,并且道行越高,反噬的机率越大。章师爷以一介凡人之身,居然能控制住连天师都对付不了的女魃,实在奇怪。
乔得鲁却道:“你都喂她喝血了,她为什么还要伤人?”
这回却是她代答:“人有三魂七魄,但是魃和僵尸类同,本身无魂,而魄也不全。因此它要生长得喝血,要想行动自如就必须吸食生灵的魂魄以补充自身。天师豢养僵尸,要捕捉小动物令它们食魂,但魃的口味很刁,只接受人类和妖怪的生魂。”其实魃也喜欢蛮人的生魂,不过蛮人已经从这片大陆上消失了太久,跟这凡人也说不清楚,干脆不提,“所以这只女魃是不能靠吃动物魂魄为生的,必须捕猎人类。这也是人间一旦有魃尸问世,众人就必须消灭它的原因。”
乔得鲁结结巴巴道:“原来僵尸也食魂!章老头子阴险,还要布下mí_hún阵,令我们以为杀人作祟的是邪魅野鬼!”
章师爷抽泣声已低了下去:“我知道饶平附近就有几个专灭僵尸的天师,哪敢让他们过来?也只有克制桂儿,不让她吸食人血,而以鸭血代替,造成邪鬼吸食人类精气的假象。至于生魂,我实是无法了,她不食人类生魂,身体就会渐渐僵硬,最后动弹不得。并且我也发现,她对生魂的渴求也是越来越大。”
所以饶平城人遇害的时间间隔才越来越短。弱萍在一边忍不住道:“你这便叫作玩火自|焚,魃尸食人食妖,待得后来,光吃凡人已经满足不了它的胃口了。”魃尸的晋阶,除了像正常妖怪那样汲取月华之外,增进道行还有极重要的另一种方式,即是进食更高等阶的修仙者,所以像弱萍这样的妖怪,对它就有天然的憎恨。
章师爷苦笑道:“我怎不知,要控制它也是越来越难了呵。可她是我妻,难道我能将她舍弃?”
乔得鲁想了想,突然道:“你说你离这东西多远,它会失了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