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真闻言一喜,她之前就晓得有架秋千搁在朝阳院,还磨着王氏想选朝阳院来着,但伯府来的人多,到底不便,王氏就没答应。此刻听赵盼藕相邀,哪有不答应。笑道:“然而打秋千还是要人多才有趣,咱们不如把大家都叫上,一起回朝阳院玩一玩……”
见赵盼藕点头,苏妙真随手拉住一个准备进正堂收拾碗碟的丫鬟,让她喊人把各处姑娘都请来,她等不住,连忙拉着三人绕路穿过角门进到朝阳院去。朝阳院与四怡堂的北敞厅只隔了一道墙,开了一道角门,用木栓倒插着,依稀仍能听见男客们的笑声。
朝阳院四处都点了灯笼,院中果有一架秋千在内,苏妙真抿唇一笑,走过去扶着绳索,望向另外三人:“谁先?”
赵盼藕笑嘻嘻地道:“当然是客先……”苏妙真乐了,道了个万福,便走上去,手刚搭着秋千画板要坐上去,突听一阵笑声传来,恰是周姨娘等三位姨娘过来了。
夏风虽暖,渐渐却大了起来。柳娉娉眼皮一跳,见苏妙真离开秋千,移步去扶不知打哪儿钻出来的三位姨娘道:“周姨娘,听娘说你晕马车,晚上没吃东西……曲姨娘,平时少见你出门,今夜倒有兴致?”
苏妙真扶起弯身行礼的周姨娘,道:“周姨娘不如回房歇息?”
周姨娘一双吊梢眼扬了起来,有些讨好地道:“五姑娘,我听曲妹妹说怀孕也得走动走动,才好助产,这才出来逛逛。”曲氏素来不在内院争宠,周姨娘虽看不惯她的假清高,但其实也颇为信任曲姨娘。
苏妙真惊异地看了眼立在一旁的曲姨娘,这曲姨娘在伯府一直不太有存在感,她基本上不往苏观河那边凑,苏妙真也颇为满意。想了想,笑道:“的确,孕妇平日也该走动些。”
忽地又听苏妙娣声音从角门传来:“怎么都挤在这儿了,倒让我好找。”说着,便笑吟吟地走过来。苏妙真一指几步开外的秋千,笑道:“准备做个月下飞仙呢,姐姐就来了。”
苏妙娣款款步来,她含笑先望了苏妙真一眼,随即眼风一扫,望见周姨娘、金姨娘及曲姨娘三人被婆子婢女围着,都微微低了头,大气不敢喘。苏妙娣性子虽绵柔软和,但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她因着自己是过继,往日从不对家务插嘴。可自打年后,她寻思着即将出阁,便不需再顾忌,倒不若在出阁之前收拾这几个姨娘一遍,好给王氏落几年清净。
其实王氏未必没有手段,只近年来心越发慈了。而周氏有孕在身,金氏也定望着怀个一男半女,两人都不是轻易会被弹压住的,当下轻轻一叹,过去牵了苏妙真的手,又看了这妹妹一遍。
“夜深了,别玩儿了,回后院歇着吧。”
苏妙真吐吐舌头,拉着苏妙娣央求了几句,忽听得身后有簌簌的晃动声,回身一看,却是周姨娘不知何时坐上了那架秋千,微微荡着。
原来周姨娘虽是在苏妙真手上挨了禁足的罚,但后来为着苏妙娣打压金姨娘,她见识过这面软二姑娘的手段,就有些老鼠见了猫似得害怕,立时走到一边,扶着秋千杆站了。因她怀了足足七月的身子,有些腿酸,就望秋千画板一眼,挽住绳索,小心地坐上秋千,仍踩了地,不敢离开。
苏妙娣跟着转身一看,眉头立即皱起来,走向周姨娘,出声提醒道:“周姨娘可别闹了,你身子重,小心摔下来。”
苏妙真心知今夜是耍不了了,摇摇头,四下打量朝阳院的景致,但见窗明槅净,廊下一溜的料丝灯笼,也是照得亮亮堂堂。柳娉娉与赵盼藕不知何时,已经跨步走上了游廊,站在一块儿说着话,看着是不打算陪着打秋千了。苏妙真颇觉无聊,正要叫上苏妙娣一同回四怡堂后院歇息。
忽听身后“嚓”一声,似是什么断了,又听“啊”一声尖叫,划破夏夜的静谧。苏妙真猛地回身,放眼一看,那秋千绳子居然从半空中断了下来,霎时只见苏妙娣疾步向前,要抓住跌落的周姨娘,“砰”的一声,两人抱在一起,滚落至地。
苏妙真悚然一惊,立即拔步,奔到跟前,但只见周姨娘压在苏妙娣背上,面如土色,她见得人来抱着肚子费劲滚至一边,额头上冒着黄豆大的冷汗。苏妙娣这才勉强能双手扶地,支起身子,苏妙真慌忙伸手要碰她,却听一旁的周姨娘抖声:“二姑娘究竟做了什么手脚,她手上只往那秋千上一搭,我就——”
她的嗓音嘶哑起来,凄厉大喊:“我和她无冤无仇,何必谋害我的肚子,难道是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