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玄早年靠虎鹤双形成名,直到二十有五才开始练剑。
所以,他的剑势虽时而猛烈时而飘逸,但招式都很朴实,并不奇诡。
燕宁有双剑在手,内力也恢复到之前的九成。
这应当是很精彩的一仗才对,可他们却不约而同停下了。
下弦月钩进阴云,将那柔软云层戳破一个角。
燕宁冷眼审视对方,只觉手中两柄短剑变得重逾千斤。
高手之间的默契,绝不是常人所能理解。他们只短短交过两招,便已认定彼此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所以,这一战的输赢必须赌上耐力和意志,谁先动摇谁就是输家。
王道玄的眼角不住跳动,他的脊背覆上强压,如剑雨,如枪林,如刀山。
燕宁并没好到哪儿去。一向冷静镇定的她鼻尖上也沁出汗珠。
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王道玄,刻意将时光拖得漫长,长到柳关已逝,才终于放心打破沉默:“你的剑气很厉害。”
王道玄笑逐颜开:“难道你以为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当真是全靠口才?”
燕宁困惑道:“想当皇帝的是乌游,你又当不成,何苦在他身边做小伏低?”
“你不懂?”
“不懂。”
她本来就不会懂的。
燕宁皱了皱眉:“也许我不懂,可是……”若没有半点好处,谁甘心为虎作伥?
王道玄用一声叹息终结了对话。
话已走到尽头,话的尽头是一场蛰伏已久的鏖战。
可夏奕已走过来,手中拿出了佩刀,作为密探的佩刀。
□□并不总是那样方便的。
他抢白道:“正阳教勾结迷踪城,意图谋害皇室成员,犯的是谋逆重罪,大内密探按律可以先斩后奏!”
王道玄不动声色地审视夏奕一遭,复而笑道:“夏密探愈发有个官样了,贫道也替你高兴。”
夏奕紧抿着唇,竟然半个字也没说。
从单纯无害到胸怀城府往往只在一夕之间。如今他的身份已大不相同,自然懂得什么时候该开口,什么时候该闭嘴。
叶小浪紧随在夏奕之后走来,他看向燕宁,目光如炬。
燕宁也下意识看向他,握剑的双手已透出一层薄汗。
夏奕转头瞪了叶小浪一眼,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人还兴致勃勃地旁观着,为什么不冲上去给燕宁帮忙。
所以他准备自己冲上去。
他想的是,自己冲上去,平衡被打破,王道玄绝不会束手就擒,燕宁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在这顷刻之间,纵使王道玄剑法举世无双,也得流血五步,缟素当场。
可是他还没有冲出去,已有人阻止了他。
叶小浪按住他的肩膀,道:“等一等。”这一举动看似稀松平常,却将夏奕稳稳定在原地。
夏奕有些恼怒,问:“为什么?”
叶小浪的目光转向雍王的卧房,他好像听见了什么。
凄迷夜色中,一道剑光如闪电,如惊鸿,惊天掣地而来,就连宫灯也被凌厉剑风刮灭。
这柄剑在一个灰衣人手中,苍白的头发,冰冷的双眼,眉间煞气比剑气更可怖。
乌游就像幽灵般,无声无息飘入了雍王的卧室。
上官翎正与阿越缠斗不休,针如蜂,剑如蛇,每一招每一式皆诡谲莫测,互不相让。
她重伤初愈,根本无暇顾及雍王的安危,骤然被乌游的剑光晃到眼,得闲观察室内景况,心跳不由震如擂鼓。
训练有素的她踏上门框,玉指紧绷,又舒张,三根锐不可当的雀尾针已射向乌游的大穴。
乌游的身体突然仄歪,三根针分别擦过他的鼻梁、咽喉和心口,而他却毫发未损。
上官翎脸色唰地惨白如纸。
“不好!”庭院中,叶小浪大喝出口。
话音未落,他已向前飞跃四五丈。他还赶不赶得及?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苦苦相逼的阿越突然收手,飞快冲了过去,张开双臂挡在雍王面前。
剑很利。
剑很快。
剑瞬间没入阿越的身体里。
乌游拧起眉,不知是惊讶还是愤怒,抑或不屑一顾。
雍王战栗着伸出双臂,阿越便软绵绵倒进他怀中,正如那些潜伏于旧时光中,缠绵悱恻的日日夜夜。
剑已抽离,只余下伤口。
阿越吃力地喘息几声,忽然嫣然笑道:“殿下……”
“不要说话,省下力气。”雍王沉声道,“骆青炀正在府上,我可以请求他救你。”
阿越摇摇头:“没有用的,不出半炷香,我就会像达瓦卓玛一样死去。”
乌游的剑法就是如此,他能够给你交代遗言的机会,却绝不会对你的命手下留情。
雍王双臂收紧,似乎忆起阿越的千万般好处,眉间微蹙,一时怅惘无比。
阿越触摸着他眉心皱褶,苦涩泪水如瀑:“我真的好想……生下这个孩子……”
雍王搂得更紧,几乎要将她揉碎在自己怀里。“我也很想……”短短四个字,柔肠百结。
阿越凄凉地笑笑,道:“我爱你……”
一个女人要是爱上一个男人,恨不得连心都掏出来献给他。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没有爱,何来的恨?
“方才你为什么不走?”雍王无法控制自己的音量,“我已经决定放过你,对你的所作所为都既往不咎!”
“我不要既往不咎,”阿越哽咽失声,“我要你永远记得我!”
这句话似乎烧尽她余下生命,最后一个字完结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