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十,孔雀山庄,万里晴空。
寒风里,山茶初绽,如一树胭脂香帕,别有一番风致。
“玄武星”夏奕新搬进的小院内。
蒸腾的汗液从雍王掌心散出,在空中凝成一片白雾。
他急促喘息着,失落地撤下掌。
“究竟是为什么呢?”雍王自言自语,“上官翎的经脉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她就是无法醒来?”
夏奕的神色由焦虑转为颓丧:“若早知阿越会将她害成这个样子,我说什么也不能留下她一人。”
雍王听见“阿越”二字,露出了悲伤而难堪的表情。
夏奕握紧拳头:“全怪叶小浪,若不是他胡说八道,我怎么会……”
燕宁本来一直安静旁观,此刻忍不住反驳:“这怎么能怪叶小浪?”
她又觉得语气不妥,柔和了声线宽慰道:“上官如今这个景况,我们都很心痛,你不要因为太过担忧就乱了方寸。你可是‘玄武星’啊!”
夏奕颞颥片刻,猛地面向雍王跪下,哀求道:“求求殿下,只要能救上官翎,您让我办什么案子都可以!最危险的,容易送命的,我也肝脑涂地,决不会惧怕!”
雍王叹了口气,俯身去探他的胳膊,将他扶起,道:“本王已经尽力,多珍贵的药材都可以提供。可要真正解开这咒缚,恐怕需要极复杂的技巧。”
谁说不是呢?迷踪城用的毒【药都太奇特,莫说傀儡术这一种,就连波旬菩提,雍王都难以解开。
燕宁的心情很沉重,她有一句话不敢对夏奕提起。
达瓦卓玛当初对她说过,施术的药用得少了,人容易被外力唤醒,用得多了,人会变得疯疯傻傻……
上官翎即使能够醒来,她还会是原来那个“上官翎”吗?
雍王已直起身,扶好拐杖:“她这里自有丫鬟照顾,你莫待太久,待会儿去书房找我。”
夏奕垂下头,闷声道:“是。”
密探考核之后,孔雀山庄似乎突然变得非常静谧。
演武场练武的人少了,又是冬日,虫鸣鸟叫也听不见。
雍王右手撑着拐杖,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燕宁虚扶着他左臂,手掌永远和他衣袖隔了半寸。这样的搀扶就和没有一样,起不了半点作用。
雍王忽然停下脚步,略微偏过头,似乎在嗅什么。
燕宁疑惑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异样?”
雍王道:“有一股浓重的药草味,正往大门而来,你没闻到吗?”
燕宁道:“没有。”眼睛清明人的鼻子总不如盲人的有用。
雍王道:“我们去会会他,看是个什么角色。”
燕宁道:“是。”
他们走到大门口时,燕宁才真的闻到一股草药苦味。
只听得一声:“你是什么来路,也想擅闯孔雀山庄?”她便看见大门外轮值守门的六名地煞将一人团团围住。
那是个目光炯炯,麻衣素冠,微有些富态的中年人。他斜挎着只木箱,手持一面幡,上书“悬壶济世”四个俊逸之字。
雍王的声音冷漠而威严:“你是何人,来此所为何事?”
那人道:“我来找燕宁。”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干脆利落。
燕宁似乎已猜到来人是谁,往前两步,有礼道:“前辈,您好。”
那人问:“你就是燕宁?”
燕宁道:“正是,不知前辈贵姓?”
“免贵姓骆。”那人一面说着,一面揭开药箱,“叶小浪托我把这个给你。”
燕宁道:“是他?”
叶小浪真的去找了一个郎中,一个世上最好的郎中。
燕宁心弦一动,忍不住弯起嘴角。
六个地煞六把刀齐刷刷对准那药箱,却见他只是取出一只手掌大的白瓷瓶。
雍王挥手示意地煞退下,问道:“可是神医骆青炀?”
骆青炀一行礼,道:“见过殿下千岁。”
“免礼。”雍王微微一笑,“叶小浪让你来的?原来医治十方行者的是你。”
骆青炀谦逊道:“陈年旧事,草民已经记得不大清楚。”
燕宁快步上前接过那瓷瓶,问:“这一瓶是何物?”
骆青炀道:“白花蛇草化清丹,每日服一粒,运功两个时辰。大略一个月可恢复八成功力。”
雍王先是一惊,复而朗声笑道:“本王早听闻骆神医歧黄之术可起死回生。”
燕宁摸瓷瓶光滑的表面,恳切道:“不知神医能否帮忙看看我的一个妹妹?她和当初的十方行者中的是同一种奇怪的蛊毒。”
雍王也道:“不错,若经神医诊治后上官翎能恢复如初,本王定有厚礼相赠。”
骆神医道:“此种邪术竟又现世?老夫定当尽力。”
燕宁大喜过望,道:“神医请速速与我而来,我马上叫人替你腾一间厢房。”
骆青炀道:“燕姑娘,老夫还有几样东西没给你。”
燕宁道:“还有?”
骆青炀像是变戏法一样,又从药箱里摸出一坛酒和一封信。
“他嘱咐,这信只有你能看。”
燕宁捧着这堆东西,飞快走回了自己院落。
本来她不会这么快脱身的,全靠雍王大发善心,叫某位地煞送他和骆神医一同去夏奕的小院,她才可以单独行动。
燕宁闩好门,第一步就是迫不及待地展开了那封信。
她连瓷瓶里的药都没想起。
燕宁吾友:
河中水遁一事可记否?
途遇故人慕容公子,险些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