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失魂落魄地回到雍狻
柳关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上官翎也回到了房中,门外除了驻守的地煞之外再无旁人。
燕宁回来时,柳关正小心翼翼往油灯加灯油,转过脸安静地向燕宁点头示意。
雍王半躺于榻上,他没有头昏多久,此刻也并未睡下。
听到脚步声,他忽然扬了扬手:“你们过来。”
柳关和燕宁对视一眼,急匆匆赶到榻前。
雍王郑重道:“本王有一事,关乎孔雀山庄前路命运。”
燕宁心里“咯噔”一声,想,这一天还是来了,来得这么早。
雍王用手肘支撑着身体,缓缓坐起来。
柳关忙去扶他。
“无论段尘恕是背叛于我,抑或与迷踪城虚与委蛇,”雍王示意柳关退后,“孔雀山庄的密探考核必须尽快提上日程,方可鼓舞人心。”
燕宁迟疑道:“殿下,这才过了两年……”
雍王叹息道:“西京乱无象,豺虎方遘患,已经到了提拔第四位密探的时候。”
柳关眯起眼加以揣测,雍王这一决定对他而言,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
于是他作出得力下属状,道:“恰好,夏奕、上官翎、甘棠和孙千都在山庄内。只是……上官翎的身体恐怕需要休息一段日子。”
雍王道:“此事本王已有考虑,便定于十一月初七。”
柳关沉吟片刻,赞成道:“那么属下即日便着手准备密探考核的事宜。”
雍王点点头,灰暗的双目转向燕宁,问:“燕宁,你以为如何?”
燕宁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本已想报告雍王,自己打算动身去找叶小浪,将十方行者的死讯告诉他。
虽然她前面已出现了路,可后面却多了一条绳子,将她的脚步不停往后拽。
密探考核在即,夏奕和上官翎即将互相残杀,且不说雍王会不会放她走,就是她自己也不可能放心走开。
过了很久,她才回答:“一切听凭殿下安排。”
她的语气很平静,很温顺,没有戾气,也不再反驳。
但雍王看不见的是,她面无表情,一丝一毫都没有,唯有右眼皮上血管在不停跳动。
这代表她现在既沮丧又失落,甚至有些愤怒。
雍王闭起眼睛,他睁眼和闭眼其实本没有没有差别。
雍王道:“老柳,你先回房休息。”
柳关告退后,雍王的神色微妙地变了变。
几乎就在眨眼间,他已露出一个憔悴苍白的微笑。
他问,声音有些喑哑:“你觉得密探考核很残忍?”
燕宁垂下眸子,诚实作答:“是的。”
雍王勾了勾嘴角,眉间郁色更甚:“弱肉强食,朝堂如此,江湖更是如此,本王以为你早已习惯。”
燕宁的声音很冷:“我本来已经习惯了。”
雍王轻轻地咳嗽两声,无力地躺倒在软榻上,低声道:“不要跟我闹别扭了,我真的很累……”
燕宁有几分怔忡,盯着他苍白的面庞,他暗淡无神的眼睛。
她忽然觉得他只是个普通的孤独的中年男人,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为什么人生总有这么多无奈的事?
雍王的手慢慢地伸出薄被,问:“你的脉象如何?”
燕宁一愣,随即右手轻握成拳,递了过去。
也不知为何,她不想让雍王触到她的掌心。
雍王握住她的手,食指和中指按在脉上,半晌才缓缓道:“似乎没有起色。是不是给你的药剂量不够?可以酌情多加些。”
燕宁苦笑道:“十年功力要恢复没有那样快的。”
雍王很失望:“但也不该太慢……我们等不了那么久。”
我们?呵呵。
燕宁凝视着他,道:“我不相信大哥会是叛徒,或许他重伤上官翎是做给别人看的,所以他没有下死手。”
雍王道:“无所谓。”
燕宁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雍王道:“他究竟是谁都无所谓。你只需记住,迷踪城的人都该除去。”
燕宁低下头:“是。”
雍王的唇边泛起一抹笑意:“我知道,在这偌大孔雀山庄,只有你绝不会令我失望。”
他的手柔软而温暖。在她十一岁那年,这双手曾穿过血迹与脏污,将她的手握紧。
他是她的主人,她的兄长,她的半个父亲。
雍王轻轻叹息,道:“燕宁,叫我元宸。”
这不是一个大内密探对亲王该有的称呼。
他很快接着道:“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
燕宁摇摇头:“殿下的名讳,岂是我所能叫的。”
雍王沉默了片刻,道:“阿越曾经这样称呼过我。”
燕宁道:“您不应该让阿越走。”
雍王道:“我留不住她。”
燕宁道:“想留住一个女人,其实真的很容易。”
雍王道:“可我也不想留住她,你明白吗?”
燕宁忽然察觉到他的手传递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感。
“燕宁,”他开口,“我想要你做我的眼睛。”
燕宁的呼吸一滞,眼中似乎有光华闪烁:“难道……殿下忘记我杀人如麻,满手血腥?”
“那些人是我让你杀的,所以,凶手是我。”雍王笑了笑,笑得那么温柔,“也许,你根本还不懂得,对我而言,你究竟有多么重要。”
燕宁紧抿着双唇,胸膛上下起伏。
雍王轻轻道:“燕宁,留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温柔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