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娘的……哪有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活下来的……”
这苍老而慈爱的声音,就像一记重锤,砸在了莫念的心头。
他全身开始禁不住颤抖,那是因为太激动。
忽然,醍醐灌顶一般,他明白了。
对啊。
母亲,拼着生命,生下我,难道她觉得我是个错误吗?
有什么资格,凭什么,来推测,母亲觉得生下我,是个错误呢?!
万一,母亲,觉得生下我是对的呢?
万一,她觉得就应该拼着付出生命的代价,生下自己的孩子,延续自己对生命的热爱呢?
“雪小姐……是,是喜欢……那书生的……”张杜氏,又用沙哑而颤抖着声音缓缓说道。
这话一说出来,莫念倒吸一口气,久久震惊。
他猛然擦了把被眼泪模糊的眼睛,一把抓住了张杜氏老的青筋错落的枯手,“您,您说什么?书生,什么书生?”
莫年记得,那孔老板给他有声有色的叙述的时候,就说当年毒蛟劫持尉迟小姐,就是变成书生现身的。
难道……
“那书生啊……太痴情啦……”张杜氏叹息着说道。
莫念认真的听着她缓慢的叙述,一直花了两个时辰,才将其间曲折搞清楚。
原来,自己的父亲,那只毒蛟,早就和母亲相遇了。
而且颇为浪漫。
那毒蛟虽然是妖怪,却不喜欢像其他妖怪一样,为求长生而躲在山洞里修炼杀人,而是喜欢山水诗词,总是化身为白衣书生,在风景优美之地吟诗作对,和名家圣手切磋棋艺,和乐师隐士舞弄丝竹管弦,云游四方。
是一个极有才华的少年文士。
有一年,尉迟小姐十四岁的时候,去春游。第一次走出伏龙山,在附近十分出名的西子湖畔踏春游玩。还是张杜氏作陪的。
踏春中,有一个活动,就是接对联。
西子湖的接对联活动十分出名,每年都会吸引临海国四方才俊前来参加,也有大批爱好舞文弄墨的官绅贵族前来观看,也总会有大批名家参与,一展才华。每年接对联都是一场盛会,有许多人,都在这活动上一飞冲天,名动天下。
结果那一年,那书生来参加,才华十分了得,一出口,将几个刁钻的对联都对上了,而自己出的几个对子,却让前来春游的青年才俊纷纷哑口无言,难以接嘴。
连续三天,无人能挑战,这件事在当年都成轰动性新闻了。
甚至有商客悬赏,谁能对上他的对联,赏金一千两纹银。
可惜,才子们对不上,只能望洋兴叹。
才子不行,却有尉迟昭雪这样才女。
尉迟昭雪从小冰雪聪明,饱读诗书,腹内才华丝毫不比男人差,而且她的好几位名家老师,都对她赞不绝口,称赞她若是男儿,绝对可以拿下临海国的文状元,也送她雅号,“状元小姐”。
尉迟昭雪本来十分低调,不愿参与,但没想到那书生恃才傲物,声称临海国无人能对。这让尉迟昭雪有些不满,便亲自登台,要为临海国才子争一回脸面。
她将那书生的几个上联,无一遗漏的全部对上。而且出了三个上联,让那书生对。
那书生也堪当人杰,立刻对上。
两人就这样在台上,你来我往,一连接了五十个对联,每个对联都是绝对,看的下面数千才俊翘楚目瞪口呆。
这一下,让临海国文坛都震惊了,对两人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一个送外号“文圣”,另一个送外号“文公主”。
尉迟昭雪就是这样和那毒蛟化作的书生结识了。
此后,那毒蛟化作的书生,将尉迟昭雪引为红颜知己,约她一起吟诗作对。尉迟昭雪也十分惊讶与他的才华,钦佩之下,不由得和他有了往来。
其时,尉迟昭雪早已经和紫焰家三公子定了亲,因此尉迟昭雪严守规矩,来往文章,也都是关乎文学,不谈任何男女之事。
后来有一天,尉迟昭雪十分惊慌的抱着书信,告诉张杜氏,那书生是妖怪,而且喜欢上她了,要娶她。
张杜氏询问之下,尉迟昭雪才说,书生是妖怪她到无所谓,妖怪也有好妖怪,可,她已有亲约,决然不能和那妖怪在一起的。
随后,她连写了五封书信,劝那妖怪不要再有这想法,她已经要嫁为人妇了。
不过,妖怪们的思维往往和人不一样,尤其那毒蛟更是一片情深,不在乎什么亲约,它就是要和尉迟昭雪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尉迟昭雪为他所感动,但她小小年纪,却十分明事理,她知道,这毒蛟根本不是紫焰家的对手,一旦被发现,可能难逃一死。他如此不成熟,陷入情网,会害了他,保全他的方法,就是让他和自己彻底断交,这样才反而能保护他。
尉迟昭雪就写了一封言词决绝的绝交信,最后一句写着“兹此一信,与君断绝。既为云泥,岂能为亲?若再相扰,以死明志!”
随后,那毒蛟书生,果然未再写信。
就在尉迟昭雪以为此事告一段落的时候,有一天夜晚,那毒蛟化作的书生,竟然来到了尉迟小姐的闺房。
期间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张杜氏并不清楚。
但她据后来尉迟昭雪的言语推测,那毒蛟是想带小姐去私奔,并认为尉迟昭雪是受到了威胁才写的绝别信。
尉迟昭雪屡番解释,毒蛟就是不信,最后以自杀相逼,才逼其离开,那毒蛟离开前,留下了自己体内的妖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