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大堂里。
一片死寂。
三个人,各占三个方位。
莫念陷入在深深的震惊中。
尉迟昭明负手而立,望着狭小高窗外的一缕光明,眼窝通红。
尉迟宝宝则缩在一角,既不愿意离去,又不愿意开口问什么,就这么缩着。
莫念忽然笑了下,带着悲苍。
尉迟昭明提醒了他,他此前从未想到过,自己的出生,甚至在母亲肚子里存在,就是一个错误。他那么热切的爱着他的母亲,为了她,他都可以把自己的一切献出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但却怎么也没想到,却是他的存在,毁了母亲,毁了他最爱的人的幸福。
他朝思暮想的母亲,却是因为他而死去,他害了自己的母亲,害了自己最爱的人。
这么多么矛盾。
就像一把刀子,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窝,绞动……多么疼。
“我不会认你这个外甥的,我也从不认为我有外甥,尉迟家,也不会接纳你这样的子弟。”尉迟昭明语气淡然,但却坚定,不容置疑和改变,略带厌恶的说道:“从哪来,你就给我滚到哪儿去!”
莫念的心在滴血。
但不是因为能被尉迟家认可。
是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对母亲的自责。
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人生的意义。
活着的意义。
他是因为一个错误而诞生,活着,就是一个错误。
莫念有些心灰意懒了。
他累了,深深的无力。
曾经一直是乐天派的他,在找到了自己重要的人生疑问的答案之时,得到的,却是深深的疲惫。
“我不求尉迟家接纳,也从未想过回归尉迟家。”莫念平静的说:“我来,就是想确认我的母亲。既然已经确认了,我便满足了。”
尉迟昭明点了点头,然后给莫念打开了枷锁。
“你走吧,尉迟家,不欢迎你。”尉迟昭明语气冷漠,皱着眉头:“以后,永远别回来了。”
“父亲!”尉迟宝宝忽然垂泪道:“你这样太残忍了……”
尉迟昭明看到自己女儿,忽然想起莫念对于抓住cǎi_huā贼的贡献,便道:“对了,你曾帮我们抓住cǎi_huā贼,保护了小女,这算大功一件,我尉迟家向来功过分明。这块令牌你拿着,可以支取3000两黄金,是感谢费。”
说着,尉迟昭明将一块令牌扔给莫念。
莫念看着地上的令牌,忽然忍不住笑了。
“留着喂狗吧……”
然后转身就往出走。
就在莫念要踏出大堂的时候,尉迟昭明突然想起一件事,“留步!”
莫念顿住身子。
“关于你母亲的坟墓,我想,你可以去找一个人,后山府老妇张杜氏。”尉迟昭明平静道:“如果雪儿没死,那一定是她干的,也许是一个线索。”
莫念低下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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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地牢,阳光刺眼。
莫念恍恍惚惚。
这次追寻身世之旅,竟是如此的痛苦,这是莫念始料未及的。
但世界上的事,大抵都是让人始料未及的。
始料未及的出生,始料未及的死亡。
他一边走,一边泪珠滚滚。
他很不想流泪,这样太软弱了。但没办法,眼睛不争气,总往出涌,他不得不使劲擦。
莫念漫无目的的在山间走着,他甚至在这时候,连方向都判断不出来了,走了许久,站在山道上发蒙,迷路了。
许久,才想起来,要去找那后山府的老妇张杜氏。
找到母亲的坟墓,这是他现在唯一关心的事情。
他想在母亲的坟墓前自杀谢罪。
他不想活了。
尉迟昭明的一番话,点醒了他,也使他精神支柱轰然倒塌了。
他无法原谅自己,原谅自己是母亲死亡的罪魁祸首这一事实。他觉得尉迟昭明说的对,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母亲那么完美的人生,就被他毁了,而他的父亲,是一个劫持女性的妖怪而已,最后也死有余辜,他是这个邪恶妖怪的孽种,他自己都是个半人半妖的怪物。忽然间,莫念觉得生活下去,毫无意义。
为什么要活着呢?
这个问题突然成了横亘在莫念生命前的最大困惑。他找不到答案,他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一直以来,热切的深爱着的母亲,竟然就是他害死的。
这是多么残酷的事实。
既然诞生是个错误,那就自己亲手终结这个错误吧。
莫念想明白了之后,他便下决心了,先找人问了后山府的路,然后一路直奔后山府。
花了半日时间,在山道上疾驰跳窜,抵达了后山府。比起内府,后山府的建筑没有那么集中,比较散乱,一栋栋建筑,三三两两的洒在伏龙山后山的大片山林中,建筑群星罗棋布,只有一处比较集中,那是后山府府主所在的地方。
莫念先到了府主所在的地方,那里有成片的建筑,人也比较多。
他一路问下去,竟然没人知道张杜氏。
他想估计这人平常比较沉默,所以莫念找上了年纪的人问,七老八十的问了一大堆。终于,在问了第三十多人的时候,有人告诉他,张杜氏的住所。
莫念给了那人一两金子的感谢费,然后由他带路,一路找到了在山窝里的一栋旧房子。
在旧房子门前,莫念看到了那老妇张杜氏。
她很苍老。
白发苍苍,杂乱的生长在头上,皮肤满是岁月雕刻下的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