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酒吧,原深接到了二姐原雪照的电话。
“二姐,怎么有空打我的电话?”
“阿深,我结婚了。”
原雪照的声音非常隐忍,像是忍耐着什么极度痛苦的事情,完全不像是刚结婚,原深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连忙快走几步,离开酒吧的喧嚣,“二姐,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原雪照突然嚎啕大哭:“阿深,锦程死了!我们下午刚领证,我才嫁给他啊,才几个小时,人就没了,怎么会这样,谁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原深连车都不去拿,招手就拦出租车,他问了原雪照他们现在在哪儿,也不挂电话,一边安慰着原雪照一边往医院赶。但原雪照新婚丧夫,无论什么安慰都不能让她好过,原深能做的只是让她好好发泄悲痛,在她倾诉的时候有个人能静静地倾听。
原深一从出租车上下来就拔足狂奔,深夜的第二人民医院很安静,原深皮鞋踏在地面的哒哒声也就格外刺耳突兀,他问了导医台病房位置,又迅速奔走,护士都没来得及请他安静。
那是一间单人病房,病房门没有合上,留了一条小小的缝,原深跑得一身都是汗,撑着膝盖喘了两口才伸手推开病房门,原雪照手里拿着什么,另一只手握着床上人的手,她知道原深来了,没有回头,也许是刚刚才痛哭过一场,原雪照显得平静多了。
“我二十三岁跟锦程在一起,今年三十岁,分分合合好几次,终于决定结婚。锦程比我小两岁,人很好强,他的演艺事业这一年终于有了起色,更多的人开始认识他喜欢他,他们公司也打算大力捧他,他觉得以后有能力给我幸福,我提结婚他才同意的。下午在民政局排队领证,有人认出他求合照,他非要人家说一句祝福才给合照,那个小姑娘问他要不要为我们保密,锦程说要,因为他希望由他亲口告诉所有粉丝他爱我,要给我一辈子的幸福……”
原雪照被突如其来的情绪哽住了嗓子,再也说不下去。
原深从身后抱了抱原雪照,恍然惊觉一直努力对身边每一个人好的二姐竟然这么瘦小,他把视线投向病床上安详闭着眼的人身上,林锦程不愧是明星,一张脸棱角分明,即便添了几道小伤口也无损于他的英俊,他的脸显然被刻意整理过,干净整洁,完全不同于胸腔小腹处的血肉狼藉,根据那些擦伤淤痕,原深猜测,林锦程的死因应该是车祸。
原雪照打开一直攥在手中的红色小本本,上面写着持证人原雪照,右边是原雪照和林锦程的合照,原雪照眷恋地抚摸着照片里的林锦程,有水滴掉在了上面,原雪照连忙擦去,珍惜地合上了结婚证,宝贝地攥在手心里。
属于活着的人和离去的人安静相处的时间没能太久,林锦程的经纪人赶过来了,他之前已经来过一趟,知道林锦程事故的经过,“锦程车祸身亡的消息公司已经放出去了,不过没有透露遗体目前在哪家医院,我来的时候还被狗仔跟踪,费了好大劲儿才甩掉。我到警察局去了一趟,撞锦程的货车司机酒驾,保险公司还不知道赔不赔。”
经纪人嗓门有点大,原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知道目前二姐一定没有心情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于是领着经纪人到走廊交谈,没谈两句,原肃和白寒冰过来了,原深就瞟了他们一眼,后来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原肃和白寒冰推门进去,原深心里不舒服,勉强压抑着离开医院的冲动,继续听经纪人逼逼。
原肃是个很□□并且薄情的人,即便二女儿新寡,他的脸色也没有柔和一些,“雪照,你跟这个叫林锦程的小明星结婚了?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了?”
习惯使然,原雪照忍耐地抿了抿嘴,她蹲着,原肃和白寒冰都站着,这让她显得格外弱势可怜。白寒冰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安慰即将崩溃的二女儿,但她高高在上太久了,并不知道怎么做一个温柔慈爱的母亲,终究还是没有动作。
“去年你姐姐提出要结婚,我跟她说,如果结婚,原家的家产她一毛钱也别想摸得到,她放弃了,同样的话我也跟你说过,不结婚,是我对你们的要求,尤其是对你的要求,雪照,你太重感情了,对你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
原雪照心里的火烧到了眼眶,酸热得几乎滴下泪来,她缓缓站起身,人生中头一次跟原肃呛声:“爸爸,行行好吧,锦程刚走,别让我在他面前难堪,我们有话出去说,行吗?”
不等原肃回答,原雪照率先走到了走廊上,原深见状冲经纪人使了个眼色让他走,自己走到原雪照身边握了握她的手,他不想面对自己的父亲和继母,但更不想二姐在这样的境地下孤立无援。
原肃一看到原深就是一声冷哼,接着一眼都不再看他,完全当他不存在,原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臭德行的老东西。
原雪照是个画家,平时喜欢穿素色衣裙,今天为了领证图个吉利,特意穿了件红色连衣裙,那一身红此刻格外凄怆。
“爸爸,我今年三十岁,不年轻了,我跟锦程谈了七年恋爱,我们想要结婚生孩子,我们想要一个家庭,原家的财产我放弃,我跟锦程两个人有手有脚肯努力,我们会过得很好。”
“这就是你所谓的过得很好?”
原雪照脸色煞白,半晌才说:“我不后悔结婚,只是没预料到会有这场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