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一副骨头,是这个世界上最荒诞最诡异的存在,可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他还算不上离奇。
“道长从何而来?”昭然突然开口问道。
羊晚愁眉苦脸地道:“前几日我突闻遗族大批集结前往一个叫诸子镇的地方,我琢磨着多半于太阴的下落有关,于是便也跟着前去,打听到了一些诡异的传闻,本想回来与小圣人商量,哪里知道却正好碰到了这其中的一桩。”
“诸子镇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昭然不禁问。
羊晚摇了摇头:“不知是何处凶地,遗族进去的人都有去无回,十子族张小白弄出这么个消息来,不知道这其中神族是何用意。”
昭然不禁挠了挠头皮,希望小白现在还好。
他们寥寥说了几句,羊晚便与九如走到了一边说话,孟承天也过去交流了几句,看来他也认得羊晚。
沈方寂看着他们的背影对昭然道:“你不好奇先生真正的来历吗?”
昭然瞥了他一眼:“我看你的师傅好像很相信先生,怎么你这个刚拜师的弟子却要怀疑师傅了吗?”
沈方寂看向他道:“这就是我跟你的区别,你从来只追逐自己感兴趣的那部分,你对自己想要信任的人就完全的信任。”
昭然颇为有趣地看着这个人:“也就是你不信任身边所有的人,你不信任那个老道,却拜他为师,你也不信任无家班的班主,不信任视你为哥哥的无容……”
沈方寂俊秀的脸云淡风霁:“完全的信任,其实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你有想过没有,也许先生也正等着你去问为什么,想要你去寻找答案。”
昭然看向了九如,他正凝神听着羊晚道长跟他讲话,但眼睛一直在看向外面的森立的人头树林。
他才转向沈方寂道:“你呢,你凡事以目的为先,为什么会拜羊角胡子道长为师?”
“其实是师傅找到了我……”沈方寂转了个身看了一眼羊晚才道,“师傅多年来一直在寻找异人的秘密,跟着知道最多的人,总是最容易找到真相,不是吗?”
昭然细想了一下,嗤笑道:“有时跟着知道最多的人,总是最容易误入歧途,这才是正确的解释。”
沈方寂淡淡地道:“难道你到现在还不觉得自己没有误入歧途吗?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你在什么地方出了岔子,才至使今天我们会遇到像现在这样的局面。那就好像,你本来应该跟我是一个人,但你现在却独立存在。”
昭然转过对来看着他道:“变成你?我跟你根本就是不同的两个人,我这个人也许这样不好,那样不好,但是这就跟我是昭然,你是沈方寂一样,完全不同,我为什么要变成你?”
“因为那本是你希望的。”沈方寂看着昭然道,“佛音说,这是你来此的目的。”
昭然回过头来看着沈方寂:“那去告诉你那尊佛,他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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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坐在洞窟外的石头上看着树林上挂着的人头果子,那些人头果子双目空洞,但脸上却各带表情,有哭有笑,好像在提醒别人,它们虽然挂在树上,但却是活生生的。
他悄悄地将手从袖笼里抽了出来,整只右手都化成了虚幻,他正在消失。
上空突然飞过了一群鸟,昭然眼睛一亮,陆天的大嘴雀。
大嘴雀是陆天专门研究来给昭然做护卫的,此刻见到了昭然,它们便在他的头顶盘旋。
即然见到了陆天的大嘴雀,虽然不知他的状况,但昭然也可以推断,陆天至少没有变成树枝上人头果子。不但没有变成人头果子,而且他还在寻找他。
大嘴雀是雀身鸽嘴,想必也可以捎信。
昭然吹了声口哨,一只大嘴雀便盘旋而下,停到了他的肩上。
昭然用火石烧了一截树棍,而后取出手帕撕出一条,在上面写道:我在西山,想了一下他又添了一句,书院丙字号院中西南角藏有竹筒去取。
放走了大嘴雀,昭然站在石头上看着它振翅而飞的身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九如走了过来道:“你在看什么?”
昭然仰起了头,他很快就不能再牵九如的手了。
他只是一副爬出棺材的枯骨,他玩世不恭,用一种看客的心来看待所有经历的一切,然而他并非真正的看客,他始终都是剧中人。
“先生,我想看远一点。”昭然站在石头上举起两手臂假装撒娇地道,九如果然温和地蹲下来背起了他站到了石头上问,“看得远了吗?”
昭然趴在九如的背上,一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人头树,树梢上的人头在风中摇晃着,好像还在彼此窃窃私语,昭然看了一会儿才回答:“能看得远了……”
“感觉如何?”
“好多长在树叉上的人头。”昭然深有感触地道,“我觉得人头还是长在自己的脖子上比较好。”
昭然听见了九如的笑声,像银叶间的哨声。
他的脑海里好似又飘过一丝回忆的声响,但却不够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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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人头树林里爬出来几匹快马,从上面翻下来几个黑衣人,他们都是孟承天雇佣与书城完全没有关联的护卫,昭然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锦衣卫带着横生正从前面走过来。”黑衣人急声回道。
锦衣卫又来凑热闹了,昭然抬头心想,他一爬出棺材就碰上了美人屠闻之庚,现在想来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