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游之敬进来,张佑明将奏折递给他,游之敬看完,道:“定将大人心志奏报康熙小儿!”张佑明提手甩了游之敬一个耳光,游之敬也未还手。吩咐手下人,将所有人关入地牢……
第二日,二月二,龙抬头,平西王反,云南巡抚朱国治被杀祭旗,昆明道台张佑明自刎明志……
日志记载甚明,青莲看完,如同身临其境,身上起了阵阵寒意。她放下日志,外头已经接近三更,隔壁王白氏灵芝和王果儿早已安睡,她寻了件外披披上,继续翻看祖父日志。
“三日后,耿、尚二贼皆反,一月内烽火连十三省,长江以南,皆为藩贼所占。游之敬复入地牢,教唆朝廷命官,一日之内,削发者十之有三,昭通知县哲云礼呼号而泣:“汝等皆饮张公之酒,一诺重于泰山!张公殉国,尸骨未寒,汝复叛之,汝等九泉之下何颜再见张公?”叛者皆不复言,顺墙而走,面红耳赤。次日,哲云礼殉国以明志。后金铭、张显、何叔行等一十三人皆成礼。余者二十五人,每日水食不济,日月无望,于牢中哀号不止,浮肿致死者一十九人,复变节者三人。六月内,余者仅存文济、信义于吾三人。吾等心志坚毅,……,后张公前小吏六福不忍,每日偷送饮食,吾等才得以幸存又六月有余。”
这本日志就写到这,后面半本已被人撕去,但撕去之人却把日志精心表过。这十多本日志是青莲从迎春院一位老琴师处得到的。老琴师原本是她家的家奴,她家抄家后,琴师被发卖到京城。她们随清月进京后,闻香就指派这位稳重的老琴师伺候她们。老琴师为她更衣时,看到了她胸前红色莲花胎记,便跪了下去。起先青莲有些惊恐,自己的身份被人识出,不当会连累夫人与世子,更会连累清月。后来这位老琴师虔诚地捧出她祖父的日志,她便放心了。一个婢子苦苦珍藏主人日志二十多年,这份情谊,断不会出卖她的。而且从老琴师的脸上,她还看到她对祖父的那份爱恋与敬重,这让她更加放心了。
后面的五本,记载的都是回籍和进京的一些杂事,如姨祖母生日,送她何礼物,姨祖母如何高兴,家中鹩哥不幸身故,自己如何调皮,打破了祖父端砚,等等,直至家中被抄前一年。
看完,天已大亮,世子抱着小老虎枕头,跑进来,脆生生的喊:“姨娘,姨娘,吃早饭了,我要您喂我。”青莲揉揉略有些发红的眼,笑着把他抱起来,问道:“果儿,饿了吧?”世子咯咯笑着往她怀里钻,两人说说笑笑的去找夫人王氏。
吃过早饭,青莲找来老琴师,问她手里是否还有日志,老琴师摇头,道:“老爷被带走前一天,魏姨娘拿走了老爷的许多日志。老爷知道后,偷偷把我叫到书房,这些日志交给了我,让我逃走,若有机会,交给文济大人,可惜我还未出逃,抄家的人就到了。再后来,文济大人也遭了难,我便不敢再把这些东西交出去。若没遇到小小姐,我真不知道该拿这些东西该怎么办。这些东西,都成了我老妇人的一块心病,幸而老爷显灵,让我在有生之年遇到小小姐。”青莲听完,无法,缺的日志包括三藩之乱和抄家前最后一年。当年抄家,她才七岁,幼年没入妓籍,娘亲不堪欺辱,自尽在途中,茹家仅有一个老嬷嬷陪着她,老嬷嬷已年过六旬,昏庸无用,从未给她讲过茹家种种,她的记忆中唯有幼时陪她玩的王毅,至于家人,或由于恐怖,或由于无颜面对,她已记不起他们的模样。她多年来依仗王毅,偏安于西北一域,从未想过深究家事,可冥冥中她得到了祖父的日志,仿佛唤起了她心底的那股怨恨,她突然很想知道,茹家为何会遭此大难,她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魏雨烟用凤凰印,调出了九头鸟,此人跟她出生入死,她嫁与茹晋后,九头鸟便隐退于皇城,茹晋死后,他曾对她表明心迹,她拒绝了他,从此两人相忘于江湖。虽然他还在册,她却一直没用他,为的就是不再相见。二十年风霜雪雨,他亦老了,再无年轻时的风采,不过,那双敏慧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信义,……”她不知如何开口。
信义看了她许久,才问:“你终于来见我了,我整整等了二十二年。”
魏雨烟苦笑,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这样的话语,显得有些可笑。信义又道:“只要是你吩咐的事,刀山火海,我都在所不辞。”她突然不想再吩咐他做什么了,已欠他半辈子,下半辈子最好不欠。
“没,只是老了,想见见你。”她推脱道。
在昏暗的灯火下,信义微微一笑道:“这么多年,你说谎的功夫,倒是倒退了。若你只为见我,推门而入即可,又怎么会用凤凰印鉴?”
魏雨烟大囧,不愧九头鸟这个称号。罢了,这辈子注定欠他,若有下辈子,一定还他!
“请你帮我办两件事,第一,麻烦你去西北一趟,查出是什么人杀死了茹晋的孙女。第二,苏莲死后,她的杜鹃印章消失,我想知道,是谁拿了这枚印章,控制了她的线人。”
信义听完,暗自神伤,雨烟最终还是原谅了他,那么多年了,他始终不明白他输在什么地方,假如在云南天牢中,他没有救茹晋,那么再遇到雨烟时,她会选他吗?
康熙十四年春,地牢里茹晋病入膏肓,文济也咳嗽不止,唯一能撑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