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不是个性情残酷的人,端看他一直挂念着过世十几年的亡人就知道了。但是他在谈起先帝的冷酷无情时,那种淡淡的口吻,谢凉萤却能够想象到当时对于他而言,那是怎样的一种打击。

爱妻死了。弟弟虽然与自己斗得死去活来,但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手足,总有几分情谊在的。就那样被先帝一句话,过去再疼爱,如今也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弟弟死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他了?连最宠爱的女人,最宠溺的儿子都能下得了死手。那对于只占了个名分的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抹杀掉。

谢凉萤暗自想着,在失去了恩师和爱妻,处在随时都会被杀的惊恐之中犹如惊弓之鸟的皇帝,在那段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而怀着这样的心情,皇帝还要操心自己,还有魏阳。

谢凉萤的鼻子有点酸。那个时候一定是极不容易的吧。皇帝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你娘……是被白家的人趁乱杀了的。”皇帝顿了顿,掩去江太子妃的死状,“我只来得及将你给救下。那时候谢参知还没如今的风光,不过是个小人物,他们家多个孩子,不会有人留心。他也自动请缨,我就将你托付给了他。这么多年,虽说不算顶好,但也坏不到哪里去。好赖……有我顶着,他们没那么大的胆子对你下手。也把你给养成了。”

谢凉萤终于不再沉默下去,“您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吗?”她抬起头直视皇帝,“颜老夫人对我下了毒,被我身边的嬷嬷给挡了一遭。如今她身死未卜,我托了她的福,还能站在这儿见到您。”

皇帝磨了磨后槽牙,终于忍不住了。他将手上的茶碗朝地上一摔,怒喝:“就连他们都被白家收买了?他们、他们可是跟着朕这么多年……”

皇帝气得胸口一上一下起伏剧烈。虽然先前有猜测,但谢参知的举动到底暂时安了他的心。当然,他也暗自觉得,只要自己还在,谢家就翻不出浪来。

到底是他太过相信谢家了,也太过高估了自己。

皇帝大喘了几口气,对谢凉萤道:“你那个嬷嬷是个好的。如今在哪儿呢?何人与她医治?要不要我叫个御医来?”

谢凉萤微微一笑,“是在蔡御医那儿。有他在,您就不必担心了。”

皇帝点点头,“既是在他那处,就不必另派了人了。左右也高不过他的医术。”

谢凉萤替连嬷嬷谢过皇帝。

皇帝又细细地看了一遭谢凉萤的模样,有些看不够地咂咂嘴。外面天色已晚,他再不回宫就来不及了。这便起身,“和安,出来吧,我晓得你听得见。”

谢凉萤微微挑了眉,并没有说话。

和安带着杨星泽从里间出来,“皇兄这是要走了?我送送你。”

皇帝摆摆手,“算了,你看着两个小的吃饭吧。”他深深地看着谢凉萤,“我先走了,你好好儿地呆在和安这里。过些日子,京里许是要乱了。”

谢凉萤浑身一凛。这句话透出来太多的意思了。皇帝终于对白家忍无可忍,要对他们下手了吗?

望着皇帝的背影,谢凉萤不禁想到了宫里的白皇后和皇长子。她不信当年的事,皇后没有参与其中。一旦白相倒了,依附着白相而生的皇后,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杨星泽见谢凉萤死死地咬着下唇,面色不虞。他拉了她的手,“萤姐姐陪我骑马去。上回北边儿不是有善骑射的姑娘教了姐姐?姐姐也教教我呗——可不许藏私。”

和安虎着脸,“别整日寻着阿萤胡闹,要骑马你自己去找毕先生。”

杨星泽振振有词,“娘,你这就不懂了。我听人家说了,这女儿家啊,就是得多动动,到时候生产才不受罪。”

和安将信将疑,“真有这说法?”

她身边的嬷嬷帮腔道:“有的有的,长公主不听坊间的闲话,故而不知。其实呀,这农家女,日日都要下地干重活,反倒生的顺当。只是生下来的孩子没有得到好的照顾,所以才死的多。”

嬷嬷的话,和安倒是信的,“既这样,阿萤便跟着去耍耍。仔细跌了,我这儿再叫几个同你一道去吧。”

和安刚把人安排好,就觉出不对来。她拎着杨星泽的耳朵开始扭,“你给我老实交代,这种事儿你都听谁说的?你才几岁?怎么就知道这些事儿的?”

杨星泽被扭得“唉唉”叫着痛,看着嬷嬷好不心疼,赶忙拦下和安,“殿下仔细气着了身子。公子爱在外头玩闹,许是不小心就听见了的。老奴倒是觉着呀,这爷们知道的多,不是更能体会咱们女人家的不易来?晓得生孩子的难处。老奴瞧呀,日后小公子必是个疼媳妇的。”

和安被嬷嬷一番话说的高兴,眯着眼松手。她瞥了瞥在一旁“吃吃”笑的谢凉萤,心道,若是早一点知道内情,就将人娶进门来了。横竖都是表兄妹,自己也有个伴。如今谢凉萤已是配了人,而杨星泽的年纪又实在是小,太不般配了。

和安不过胡乱想一遭,虽有这个心思,却不真的作数。她知道皇帝对谢凉萤的婚事必是有他的盘算的。否则早就同自己来说了,何至于到了现在还不曾提。要不是自己凑巧见了江易,怕是压根儿就不知道谢凉萤就是江太子妃的那个孩子。

当年大家可都是当那孩子死了。就连和安自己都没想过皇帝竟然会用偷龙转凤,将孩子给换出来。当时她可是偷偷跑出宫去,亲眼看着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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