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极安静,除了皇帝“沙沙”的朱笔批示奏章的声音外,就只有呼吸声。
李谦正守在皇帝跟前,耳朵一动,侧头去看,见殿外一个小太监正朝他示意。他朝皇帝拱了拱手,一声不响地出去。
“什么事?”
小太监在李谦耳边低语了一番。
李谦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小太监向李谦打了个千,自去忙别的事了。
李谦回到皇帝跟前,照旧站着。
皇帝头也不抬,问他:“怎么了?”
李谦看了看案桌上放着的奏折,并不算多。他低着头,躬身道:“是和安长公主府上的事。”
皇帝停了笔,将朱笔搁在笔搁上,抬起头看着李谦,示意他继续说。
李谦微微低着头,“长公主认了个侄女。”
皇帝眼睛慢慢瞪大,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李谦没有明说,但皇帝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若是说和安认了个干女儿,倒是不足为奇。李谦不提这个所谓的“侄女”是与驸马相关的,那就意味着这个孩子必是谢凉萤了。
“陛下!”李谦见皇帝有些失态,慌忙唤了一声。
皇帝眨了眨眼睛,重新坐回到龙椅上。他状若无事地道:“那朕倒是得去看看,是谁家的孩子竟能入了和安的眼。她可素来是眼界高的很。”
李谦浅笑道:“能叫长公主欢喜的,陛下也定是看着喜欢的。”又道,“长公主见了那孩子高兴,这几日都是住在长公主府的。”
皇帝笑着拿手指了指李谦,“去吧,不拘今明,我得去瞧瞧。”
李谦道了声诺,自去安排。
皇帝拿起朱笔继续批示奏章,不过写了几个字,就再也无法静下心来了。他索性放下了笔,令殿内的宫人去追上李谦,让他今日就安排出行。
李谦得了信,倒不觉得奇怪。反而是之前皇帝不着急的样子,才叫李谦摸不准。
在去长公主府的路上,皇帝两只手不断地摩挲着自己的大腿。
那个孩子会不会怪自己?本来,她是可以进宫养着的,有堂堂正正的公主名分。虽然没有了亲娘,但自己还是在的。但是他不放心啊,自己终是不能日日守着她,白氏又做了太子妃,想要弄死一个孩子,轻而易举。若她死了,那自己与媛媛唯一的孩子就不存于人世了。等他百年之后,还如何有面目去九泉之下见媛媛?
皇帝又转念一想,谢凉萤素来不是不明理的孩子,好好同她讲,应当会明白过来的。等自己料理了白相之后,再将她重新放回到自己的身边来便好了。和安也妥帖人,必会在自己去之前同谢凉萤说明白的。
心里摇摆不定的皇帝撩起了帘子,忐忑地看着街景,在心里算着距离长公主府还有多少路。
看着街上跪着的百姓,皇帝又想起一事来。谢凉萤知道地太过突然了,对他而言有些莫名其妙。他隐瞒着这个秘密快二十年了,从没出过差错。怎得今日就被谢凉萤给知道了呢。和安也是,她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完全没和他通气。莫不是气自己没有告诉她?
李谦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陛下,长公主府到了。”
两个小太监将门打开,皇帝在李谦的搀扶下从车上下来。
长公主府前乌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
“起来吧,咱们里头说话。”
李谦搀着皇帝往里面走。
皇帝是来惯了的,他在上首坐定,看着和安同身后跟着的谢凉萤与杨星泽,叹了一口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谦朝皇帝与和安打了个千,带着屋子里的宫人都出去在外头守着。
和安扭头看了看敞着的门和远处的宫人,转过来对皇帝道:“今年方晓得的。原也没料到。”她望着皇帝,“我同阿泽去里间,皇兄你……和阿萤好好说说话儿。”
杨星泽在进去里间前回过头,看了眼谢凉萤,而后就跟在和安的身后。
谢凉萤站在原地,扭着两只手。往日她时常入宫,与皇帝也是相识的。两个人在宫里常会有“偶遇”,现在想来,大约都是皇帝安排的。没有那层关系的时候,谢凉萤觉得自己还能自如地同皇帝说话。现在捅开了窗户纸,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皇帝。
上面坐着的那个是她的生父,可她却不能叫一声爹。
皇帝指了个位置,“坐吧。”看着谢凉萤期期艾艾地坐下,问她,“你恨我吗?”
谢凉萤摇摇头,“姑姑都同我说了。”姑姑两个字说的极小声,她有点怕自己逾矩,也有点怕皇帝不愿认她。若是谢参知孙女的身份,她是不能叫这声姑姑的。
皇帝点点头,“和安是个和气人,是个好姑姑吧?先前设宴的时候你病了,她比谁都着急。”
谢凉萤点头“嗯”了一声。
两个人再也没说话了。明明过去常常有说不完的话,此时却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要对对方说出口,但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皇帝不断地大力摩挲着自己的双腿,借此来掩饰自己的内心。
谢凉萤一直看着他,冷不丁地问道:“姑姑虽然同我说了一点,但有些事,我还是想当面问您。”
谢凉萤不知道对皇帝该用陛下,还是父皇。叫陛下,会显得有些生分,兴许会让皇帝伤心。和安说过,皇帝至今还对江太子妃念念不忘。可叫一声父皇,怕皇帝又会责怪自己在没有正名之前逾了矩。索性用了您。
皇帝尽量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