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民闯宫!绮雯霎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天爷,偏这种当口让她经历这种事。
眼下宫里这屈指可数的几个主子,一个是不管事的老寡妇,一个是没本事管事的皇后,还有她这个从前管事现在随时可能生产的孕妇,另就是宁妃与封选侍那两个只知混吃等死的女人,这该怎么去应对?
感染了她的情绪,腹中的胎儿也随之好一阵耸动。
秋夜沉沉,坤裕宫前的宽阔庭院被手持灯笼乱走乱串的宫人们照得光芒乱闪。
正殿月台上,皇后正在不得章法地指示着下人:“你去带上两个人,再去景运门探探情形……不不,还是别带人了,你自己去,留下人手好以防万一。你,快去看看往慈清宫送信的人怎还不回来……要不也别去了,万一走岔了或是遇上乱民,又少了个人……”
本已惊慌失措的宫人们在她这指挥之下更是进退维谷,乱作一团。
看见绮雯拎着裙子疾步走上丹陛,皇后忙迎上前道:“你出来做什么?好好在你屋里歇着便是,这里一切有我。眼下乱民被阻在景运门外,一时还攻不进来……”
绮雯强压下心头焦躁,才总算没当面朝她吼出来。景运门与这里之间就剩眼前那道景和门了,现在那道门正大敞着,宫女宦官们出出进进畅行无阻,秩序全无,还让她回东配殿里去躲清静?那简直比把头□□沙子的鸵鸟还愚蠢!
“你跟我来!”绮雯直接一把拉了皇后的手腕,拖着她往自己住的东配殿走回。
皇后踉跄着:“你若有了主意,该先分派好这些人手才是啊。”
“没用!”
到了东配殿前,绮雯一边拉她进屋,一边为她分析形势:“整个内城宵禁之后都没什么人走动,乱民可以一连穿过内城和皇城冲进东华门,就说明五城兵马司、羽林卫和大内侍卫里面都有他们的内应!他们既然是邪教,一定是趁着原先朝廷还未重视的时候暗中吸纳教众,笼络了那些衙门里的人为他们所用,但一定仅限于小兵小卒。因为这数月以来的战事,东厂和锦衣卫的力量被分去许多,剩余的仅够着眼于官员动向,所以才一直没有留意到他们。现今说不定这院子里就混着他们的人,所以,景运门是绝对守不住的,连景和门都守不住!更没法指望这些下人能帮咱们誓死抵御。”
皇后听得呆了,但同时也因听出她分析到位而找到了主心骨,忙拉着她问:“那依你看该当如何?”
东配殿里的宫人已被绮雯提前屏退了,这时只有芹儿一人匆匆过来,为绮雯递上一叠衣服。绮雯接过来取了其中两件塞给皇后:“将这宫女的衣服换上,我带你溜出去躲避一时。”
见皇后还在发愣,她又耐着性子解释:“他们是邪教乱民,不是和国敌军,闯进宫来的目的不是把咱们杀光,而是拿了咱们要挟皇上,或是要皇上放他们一条生路,或是再索要其它权益。而五城兵马司和羽林卫虽被他们攻了个措手不及,其中绝大部分还是忠君之人,而且皇上的兵马也距离京城不远,很快便能得到消息。只要咱们能躲几个时辰,他们就有望反过手来救咱们。可如果咱们落到乱民手里,他们投鼠忌器,就不好处置了。所以说,咱们最该做的,就是藏好自己,别被捉去。”
皇后愣愣道:“那……我总该唤过宋嬷嬷她们来。”
说着便转身要走,绮雯一把拉住她急道:“唤她们做什么!谁晓得她们当中哪个已经信了邪教?!听我的,谁都不许知会!芹儿,快服侍娘娘更衣。”
皇后望了芹儿一眼,没再多说什么,顺从地换了衣服。绮雯已没心思多做解释,她当然只能确保自己朝夕相处的人信得过,而没工夫去确认皇后的贴身下人谁能可靠,在这当口,越少人知道她们的行踪,她们就越安全。
好在她身形窈窕,又胎位靠后,肚子比之寻常临产妇人要小着一圈,换上大了两号的宫女服饰,又做了些修饰,看起来就像个胖宫女,夜色之间想要掩饰身份还不难。
换好后绮雯交待芹儿:“去找个私密角落躲起来,不管生人熟人,看见谁也别出来,直到听见好消息为止。”
芹儿虽不放心离开她,却也不多废话,点头道:“娘娘保重,切莫对我挂怀。”
绮雯便拉了皇后的手,穿过槅扇自一扇后角门穿出。
“咱们躲去哪里?”皇后小声问。
“先去慈清宫带上母后。”绮雯头也不回地说。
她当真是条理分明一丝不乱,皇后苦笑叹道:“真怨不得皇上那么爱慕你,你果然远非我能及的。”
绮雯不自觉地脚步一顿,敏锐地从这句话里咀嚼出一抹异样情绪,一种极为不适宜出现在这个情势之下、出现了也绝没空闲去应对的情绪。既是没空闲应对,就只好含糊带过,她似有若无地苦笑了一下算作答复,继续拉着皇后快步而行。
感觉着肚子随着脚步一下下颤动,绮雯不断在心里安抚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比起上台面又讲道理的潭王,这些不上台面又被邪教洗脑的乱民更加不好应付,眼下可谓是我来到这世上后面临的最大一次危机,一定要冷静处之,确保我与孩子都平安度过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