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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情绪动物,就一定需要常以某种方式宣泄情绪。宦官们因被剥夺了常人某种最重要的情绪宣泄方式,就需要另寻出路。所以宦官们在其它某些兴趣爱好上表现出来的热情,常常会超越常人(话说引刀自宫才能练成神功大约也是这个逻辑),饮酒作乐就是绝大多数宦官都极为热衷的一项爱好。
这天东厂督主钱元禾与七个关系最铁的同僚在常光顾的醉仙楼喝了个尽兴,出门时外面已是夜色阑珊。
为了散散酒气,一众宦官都屏退了随从,一边嘻哈说笑,一边脚步踉跄地沿街溜达。此地地处京师内城与外城的交接地带,平时是三教九流汇集之处。而此时早已过了宵禁时分,除了他们这样有权有势的人之外,平民百姓是不会见着的。
意外地,走了没多时他们竟迎面见到几名女子。这些女子个个身形窈窕,装扮浓艳,经过他们身边时,还都似有若无地向他们飞着眼风。
一看就是上街拉客的青楼女子,八个宦官也没当回事,不过能得机会被女人误认作男人,他们都是心情大好。
同在隆熙阁供职的吴丰便向钱元禾打趣:“那几个姑娘必是看上了咱们钱督主的风采,不如今日兄弟请客包下她们,大伙儿再到督主府上玩乐一番如何?”
另几个宦官立刻起哄赞同,钱元禾喝得昏头涨脑,挥挥手道:“玩什么乐?早早回家睡觉才是正经。如今娘娘不管事,咱也不能太懈怠了。”
一个年纪最小的宦官拍着吴丰肩膀笑道:“吴师兄还看不出?督主心里只有‘姐姐’,哪里看得上这种庸脂俗粉?”
宦官们顿时一阵哄笑附和,钱元禾眼睛一睁,酒都惊醒了一半,当即呵斥:“昏了头了你们!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乱说,打量着皇上不在就没人治你们了!”
众宦官被他这一厉喝,也都醒过神来,反应到这个玩笑可开不得,不禁都心虚地看了看周围。
这一看才发现,方才与他们错身而过的那几个女子竟没有走,仍驻足与不远处的灯影之下,一边小声交谈一边朝他们看着。
看来还真是有心做他们的生意,醉醺醺的宦官们一高兴又都平静下心神,遂七嘴八舌地推着钱元禾鼓动他上前去兜搭。
钱元禾还在推诿抗拒,那几个女子却先朝他们走了回来,当先一个身形高挑、穿半透桃红纱衫、手里摇着轻罗小扇的女人弯着一双丹凤眼上前笑问:“这位爷可是东厂的钱督主?”
竟然知道他们的身份,宦官们均感意外,不过若说烟花女子明知他们是宦官却看在他们身份高而有意巴结,也不奇怪。
钱元禾却凭着统领东厂大半年养出的机敏习惯察觉到这事透着点异样,可究竟怎么个异样法,以他现在这昏沉的脑子又想不出来,当下理了理被同僚们弄歪的衣襟,上前两步道:“正是,你有什么话说?”
那女人春风满面地缓步上前,眼看着就是要逢迎示好的架势,却不期然猛地揉身上前,手中一柄匕首朝钱元禾分心刺到!
钱元禾的外家功夫本就稀松,又醉了个糊里糊涂,仅仅凭着方才生出的一点提防之心得以及时作出反应,向右闪身而避的同时探右手朝对方手腕上推去。寒芒闪烁的匕首划破了他的虎口,也偏过了要害,一举刺入了他左侧的胸腹之间,几乎齐柄没入。
其余宦官齐齐一声惊呼,连忙拥上前来有的扶住钱元禾,有的朝那女子动手擒拿。一并四名女子全都一改之前的柔媚模样,每人手中一柄匕首从容应过几招,就一同撤身避走,分别散开逃进附近的小巷。
在场的宦官都是二十上下的年纪,没经过多少世面,又醉得稀里糊涂,被吓醒了酒也难应付得来这猝不及防的变故,有的大叫“快追,决不能让她们跑了!”有的又叫“别追,小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一时乱成一团。
吴丰与另外两名宦官扶着钱元禾,见他伤处汩汩出血,情状骇人,都是六神无主。吴丰慌张道:“这可怎么好,可怎么好,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寻常烟花女子哪有这等胆量和本事,来刺杀东厂督主?这是敌国奸细所为,还是王府的那位又在作怪……众宦官一时猜想不出,但都隐隐意识得到,今日的变故恐怕不是个特例,不会仅此一桩,而只是一个开始。
钱元禾咬牙吩咐:“快快,快进宫去,通知娘娘!”
当即就又小宦官答应了要走,吴丰忙一把扯住,对钱元禾道:“眼下娘娘就快生了,这事若惊着了她,那……能成么?”
早已习惯了一切都等姐姐拿主意,这阵子姐姐卸任待产,整个东厂就循规蹈矩地混日子,谁也没有应对这种变故的准备。钱元禾愣了愣,也没了主意,只得道:“快快,通知五城兵马司!”
他们出于善意决定暂且隐瞒,而宫里的宸妃娘娘却是注定无法躲得了清净的。
绮雯厌倦了晨昏颠倒的生活,刻意忍着白天没有补觉,躺到子夜时分才勉强睡着,不成想刚睡了不足一个时辰,便被芹儿焦急地推醒。
“娘娘快醒醒,出大事了!”
醒过神的同时已听见屋外传来的脚步与喧哗声,绮雯翻身而起急问:“出了什么事?”
芹儿惊惶得脸色发白:“是梵音教……梵音教的乱民竟攻破了东华门,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