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奴婢这就差人将话儿递过去。”这种狐假虎威的差事是钱元禾最乐于干的,他顿时展开一脸笑容,好似开了朵喇叭花。

皇帝扫了一眼他这笑脸,微露出冷笑:“还敢说你们没有串通一气来捧她?她一个宫女子怎会撞上王选侍的?她得了闲还会在宫里闲逛?”

钱元禾一脸的坦然无辜:“绮雯姑娘自觉回去思过,等着主子判罚,自然不能随意闲逛。可她不上值,饭还得过来隆熙阁外院值房里吃。宫人吃饭比主子晚一步,昨日都到了奴婢下值的时候,才正遇上她过来吃饭,半路还被王主子打发去永和宫拿东西,也不知饭还有没有的吃。”

宫女没有假日可言,绮雯不上值,也不可能有人给她往下处送饭,她的份例还在隆熙阁,就只能到点再过来吃。那两回来询问是否适合进去请罪也是趁来吃饭时说的。

皇帝却眼里不揉沙子:“哦,正好被你撞见,可真是巧呢。”

钱元禾知道他不好糊弄,只好低头咕哝:“奴婢确实不是亲眼所见,是听吴丰他们回报的。您……还真要计较那么清楚么?”

皇帝没再多说什么,但也没继续阅看奏拟,手里把玩着杯盖静静闲坐。

钱元禾壮着胆子继续添柴:“容奴婢多一句嘴,爷要是真那么不情愿再用绮雯姑娘,趁早放出去也好。不过师父说,咱隆熙阁内外怕是耳报神也不少,万一被前日那几位大人知道那篇账目的事,绮雯姑娘出去之后可就生死难料了。到时再不是挨几句排揎那么轻的。”

皇帝目光旁落,层叠的奏拟下面露出雪白的一角,他缓缓伸手过去,捏着抽了出来。

那张平远侯府的财产账目,她一回去就写好了,托小内侍呈给他。他也在次日早朝便有了动作。

他手头能使的人手还不够,暂时不能把那伙人斩尽杀绝,只拿着这账目中的几项在朝堂上旁敲侧击了几句,就把那几个领头经办的官员吓得面如土色,转过天就上表请罪,说是一时疏忽清算出错,竟一举吐了六十多万两银子出来,大大缓解了他的危机。

这些都是她的功劳,虽说钱不能算是抢了她的,但她大可不必来多这个嘴,她不说,也没罪过,说了,反而还要冒风险。牟坡罚她焉有命在?

脱了他的亲手庇护,即使栖身十王府,也算不得周全,买通个下人下包毒.药就把她结果了。所以说,真该及早将那些无法无天的禄蠹铲除掉。

……不对不对,偏题了。

那几个朝臣与源瑢多有暗中勾结,这回贪没银两的事很可能也有源瑢暗中指使,她这一举就是坏了源瑢的事,还是件不小的事,从前还担心她是源瑢派来的,倒显得荒诞可笑了。

手里摩挲着那张素笺,一张粗糙的素白宣纸,比他案上那些随手就扔的白玉纸笺质地差远了,她手边只有这样的纸,应该还是挺不容易挑出的一张齐整的,上面的簪花小楷清挺娟秀,正如她的人一样。边角几点皱褶,也不知是不是泪痕……

琢锦嫁了,这宫里还有谁会给她撑腰?连个不入流的小选侍都敢欺负她。既然自己什么都明白了,还有什么可别扭下去的?

主动招她回来,顶多就是在奴才们面前丢点面子,那又算个什么呢?

“明日叫她过来上值。”皇帝静默良久后忽然说道。

“爷您说什么?”拾掇完桌帷的钱元禾伸脖子问道,见他冷冷扫过来一眼,又赶忙做恍然大悟状,“哦,奴婢没回过神,您的意思奴婢明白了,这便差人安排。”

这怎么说也算爷让步了,至于到时候是谁对谁赔礼,那就不管了。

提起太上皇后,忽想起有些天没去探望父母了,皇帝取过毛笔的动作顿了顿,吩咐道:“准备一下,晚些时候朕要过去慈清宫。”

……

住单间的好处是没有室友,坏处也一样是没有室友。黄昏时分,王选侍在永和宫东配殿大哭大闹的情景几乎传遍后宫,独居下房的绮雯却还丝毫不知。

看着天色差不多了,她又穿戴收拾好,出门准备去隆熙阁领盒饭。这三天来她一直惦记着去赔罪,但看师父和大师兄的意思,是想让她抻一抻,想来不至于害她,她也就应了,每天定点过去吃饭,着意避着不叫皇帝看见,踏实等消息。

刚跨出门槛,迎面过来的一个影子,把她吓了一跳。宫女们除了病假外都没有像她这样闲在屋里的,这会儿下房内外都没别人,这突然来了个人,还不是宫女,而是个个头高大的老太监,可不得把她吓一跳。

她这些日子已经学会辨认宦官的服色品级,面前这花白头发的老宦官一身绛红色的贡缎团花质孙,团花里盘着金线蟒纹,绮雯一见就吃了一惊——竟是穿红内侍!

这种品级的宦官她之前只见过王智一个,连方奎都还达不到。论起来全宫也没几个,联系他的年纪,绮雯立刻就想到了眼下最出名的那一位,心就是跟着一沉。

刚被撸了官的九千岁来找我干嘛?

老太监年逾花甲,五官端方,面容和善,看得出年轻时应该是个帅哥,操着宦官中多见的北直隶肃宁口音,温和问道:“是赵小姐?”

绮雯更是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赔笑道:“公公认错人了吧,我不姓赵,姓岳。再说我哪儿称得上小姐呢?”对方既然将话说出来,就是知道底细,这辩解已是多此一举,但不论对方知道多少,她都决不能应声承认。

老太监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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