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止一个人!
方才还和李睦擦身而过的五个巡夜兵士此刻就和她面对面,五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李睦怀里,仿佛都要瞪出来了。
一根红艳艳,明晃晃的长带子大约两指宽,从李睦的怀里垂了出来,好似江东春天发芽的柳枝,鲜嫩得引着人去攀折。
李睦只注意到前方围守着火堆的兵士,却没料到他们会去而复返,这才失了警觉,被人近身到身后。
她心口一阵疾跳,正不知该如何收场,那五人中年岁最大的兵士突然咧嘴露出了个猥琐的嬉笑,指了指那根“嫩柳”,道:“权公子这是想阿母了还是思小娘了?”
李睦这会儿反应极快,眉毛一挑,顺着话头就立刻横了一眼过去:“废话!你带着家里老母的心衣当成宝啊!”一句话说出来,她的声音因紧张而有点颤,干脆哼了一声,恶声恶气地骂,“滚滚滚,看什么看,要看回去看自家的去!都给我滚!”
几乎耗去她半条小命的长途奔袭,倒让她与一路同行的兵士们混迹在一起,熟悉起来。这些兵士都是部曲出身,大都都是粗莽直率的性子,初时顾忌着她“孙权”的身份,但随着体力耗尽,摸爬滚打,怨天骂娘,跌跌撞撞,哪里还顾得了那么许多。再加上李睦原就没打算在他们面前端世家子弟博学高傲的架子,言谈举止也没有半点轻慢之意,便更是放开随意起来。
此刻听她这么一喝,也不惧怕,反而哄笑起来,看着李睦故作镇静地把那根带子塞回去,几人干脆拉着李睦坐下来,你一言我一句,一个一本正经地劝她赶紧将思的那个“小娘”娶回来,免得征战在外被旁人看了去,一个则开始感叹自己孑然一身,连个念想的人儿都没有,甚至还有一个日前教李睦煮水的兵士探问起她何时能回家探妻!
李睦长长松了口气。
还是古人单纯啊!这早就烂大街的女扮男装梗,完全不在他们的想象范围之内。
那个方才被李睦肩膀撞上鼻梁的兵士年纪最小,正是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的时候,听他们说得热闹,放下了捂住脸的手,露出了个揉得红通通的鼻头,哼哼着插了一句:“一个个的,娶妻了不起么!看看那吕布的妻妾,那天她们从下邳来的时候……啧!带了帷帽,那个脚步就……哎哟!”
他正说得得意,被李睦顺手就在头上一巴掌,嗷的一声叫,剩下的半句话也就咽了下去。
李睦狠狠瞪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子一眼。高顺固然不在这里,可他能投效孙氏,多半就是为了周瑜肯保全吕布的家眷。而以他忠义刚直的性子,这随口的调笑浑话一旦传到他耳中,又岂会罢休!
然而这话在军中又不能明说。
见那小子还不服气,李睦露出了与她现在年龄极不相符的老气横秋,往他脑门上又补了一巴掌,没好气地笑骂:“看了脚踝就想胸脯d日敌军派一支女兵上战场,你小子就该钻到人裙脚下去开疆辟土了!”
一语惊人,李睦立刻成功地将话题扯了开去。年轻的小兵在一团哄笑中梗着脖子红了脸,犟声连道“这世道女人怎么能上场打仗”,结果又引来一阵哄笑。
李睦厚着脸皮插科打诨,总算蒙混过关,暗自摸了摸怀里干了七八分,还有些冰,却干干净净的小衣,笑得眉眼弯弯,一双明澈清透的黑眸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谁都没注意到回廊的拐角处,周瑜就站在廊柱后,淡而朦胧的星光将一人一柱的影子搅成一片模糊的光影,若有似无。
周瑜望着那火堆边的人,脸色铁青。那个清清朗朗的声音在一阵阵哄笑声中嬉笑怒骂,应对自如,听得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拳头一握,将手里一件干干净净的中衣狠狠团成一团。
看到脚踝就想胸脯?
这是哪里听来的浑话,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怎就能如此说出口!
周瑜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冷静和自持,方才克制住没有冲过去把那个已经开始和兵士们聊女人到底该是看脸还是看胸的小女子一把从地上拎起来。
他本是听说李睦要了木桶和热水,料到她数日未曾换洗衣物,故而特意找了与李睦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中衣给她送来。又担心正好撞上她在洗浴,便从回廊的另一面绕过来,准备远远看到她开了门再过去。却不想,被他听到这么一段话……
要不是顾忌他现在出去可能会令她难堪……他一定……
周瑜慢慢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那股无名的火气强压下去,决定先去巡一圈营,散散火。
说是两千人的军营,除去城中防务,城门守卫,其实也就只剩下数百人。陈氏是下邳最大的士族,庄园成顷,屋舍连绵,光是族中的隐户和部曲也不止百人之数,若要为这数百人腾出住处并不困难。可周瑜严令之下,兵不解甲,马不除鞍,所有兵士俱在屋前扎下营帐,鹿角围火一律按照行军在外布置,半点不差。军威凛凛,胄甲烈烈,尸山血海的杀气之下,生生将陈氏一族之中所有蠢蠢欲动的心思尽数压了下去。
从巡哨换岗,到城头布防,一圈看下来,再回到李睦屋前的时候,天色已然隐隐泛明。
令他惊讶的是,距离李睦房门最近的曲廊回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