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手掌交错,指尖掌心难免又碰到一起,只这一次心境不同,一触即放之后,李睦的手指擦过他胸口坚实的肌肉,方才生出的些许绮念悄然消散而去。
与周瑜重新包好伤口之后,李睦头一件事就是把人赶出去,去灶间寻人烧了热水洗澡。
虽然没有淋浴,没有宰,可她在这千年之前的大木桶里只要蹲下身,就能连头带脸被热水淹没,身体最适宜的水温对于脸颊眼窝而言有些微烫。却有一番说不出的舒爽畅然。
热气升腾,水温正好。门窗阖紧,视线氤氲。
李睦舒服得长叹一口气,整个人都沉到水下。
洗去一身血污,紧绷了许久的心绪也终于渐渐安定下来。许是之前的经历太过惊险,此时放松下来,在热水的包围中,李睦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额角的血管一下一下地收缩,隐约地抽痛牵得眉心发酸,浑身的骨骼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让她恨不得就此沉到水底,就这么一直闭着眼睡过去。
然而,看着随手扔在屏风架子上的贴身抱胸心衣,李睦不禁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从水里站起来,派绢布,擦拭一身的水珠。
为遮掩女儿身,她本来是遵照兄长的意思,里里外外穿了两套中衣。可她用了其中一件给周瑜包扎伤口用了,华佗那里也不可能有女子的贴身衣物给她替换——于是她现在就没了换洗的衣服!
贴身衣物的布料较短褐外衣柔软许多,李睦用两根手指将它拎在手里,嫌弃地皱起眉。
她从来就不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儿,自问并不算是穷讲究的人。前世徒步山区时,为看一眼无人壮美的景致,也经历过无热水洗澡的异常恶劣简陋生存条件。可自从离开寿春以来,先是遭遇祖郎,紧接着又日夜兼程直奔下邳,除了在华佗那里住的几天外,她最多只能躲着人擦一擦脖子!连续这么多天穿同一件衣服,正过来反过去,又是血污又是尘土,实在是到了她的极限!
好不容易身上洗干净了,这衣衫一穿上身,岂不是等于白搭!
偏偏周瑜要扣徐氏一族为质,两千兵马就驻扎在外面,人多眼多口多,她即使能避着人躲在屋子里偷偷把衣服洗了,也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晾干。这一看就是女人的衣服,放在现代等于就是内衣,就算是在一千八百年后,她也没法子当着人拿出来晾!
难道要她在屋子里用油灯烤干么?
李睦侧头看了看房中明明灭灭的一点灯苗,不由叹了口气。且不说这扑闪着的豆大火苗能不能烤得干衣服,这一股灯油味儿沾在贴身内衣上走哪儿带哪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偷喝了灯油呢。
李睦拎着这件开始发臭的心衣,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简直要愁死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撕了周瑜的内衣给他包扎伤口。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用自己的?
撇撇嘴,默默腹诽之后,又重重叹一口气。借着依稀灯火光亮摸了摸小衣的正反,正要强忍着再穿回去时,目光突然黏在那如豆的灯火上,脑中灵光一闪——烤火!
两千兵士在外就地扎营,夏夜闷热,营地里的火堆旁即使晚上有兵士守夜,也不会直接守在火堆旁边,而是在距离稍远的地方围守。她只需悄悄溜近火堆,这件贴身小衣布料轻薄,烤一烤很快就能干。再不行,也能借着孙权的身份强行把火堆旁的兵士支开,虽然落在他人眼中奇怪了点,只一嗅儿就能穿上干净的衣服了!
李睦的眼睛发亮,匆匆套上中衣外袍开始洗衣。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甚至还来得及洗了抱胸烘干后再拎一趟热水重新擦一擦身。
没准还能赶得上穿着干净衣服睡一会儿。
李睦一下子高兴起来,也顾不得隐隐酸痛的肌肉关节,就着方才调和水温剩下的冷水把心衣仔仔细细地搓洗了几遍,将那团布料一寸一寸捏紧用力派,再抖开来扯平叠好,抱在手里,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做贼似地贴着门板听了听。
外面一片寂静,只有巡哨的脚步声依稀传来,显然隔得尚远。
她偷偷推开门,借着满天星光找寻火光的方向。
两千人的营中一共只燃了两个火堆,距离她最近的那个就在回廊的尽头,大约在百步开外。从她这个方向望出去,只能依稀看到跳跃的火光带起的一圈圈暗影。李睦低头看了看团在手里的那一团布料,咬了咬牙,将周瑜留下的披风扯了披上,拢住身前,将双手都拢了进去,这才走了出去。
与两队巡夜的兵士擦身而过,李睦一路微笑点头,一副“我也来巡夜”的表情抬头挺胸地来到烧得噼啪作响的火堆前。
正好没人!
李睦舒了口气,心里道一声天助我也,手里连忙松一松,免得本就湿嗒嗒的心衣又沾了手心的汗。
走到火堆旁,她再四下看了看,确定了确实没人,便撩起披风对火蹲下身子,抖开那一团布料,一个角一个角地凑近热烘烘的火光。
突然之间,一只脑袋突然从李睦肩后伸了出来,“啊”的一声叫:“这是何物?”
李睦陡然之间被吓了一跳,好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肩头“砰”的一下,也不知撞到了哪里。
总算她素来都有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不及回头,不及说话,余光瞥见随着一声哀嚎,一只已经伸到她面前,几乎就要抓住心衣上长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