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觞的故事……”
萧乾轻轻念叨一声,看着墨九晶亮的眸子,突然垂下眼睑。
“我所知也不完全。阿九要听吗?”
“要!”墨九瞥一眼辜二的遗容,声音沉沉,“这是我一直都想知道的,只是以前,从未想过会与辜二有关。”
轻嗯一声,萧乾看着她,视线也掠过辜二垂下的头,目光微微一暗。
“很久很久以前,萧家并没有梨觞,只有梨花醉。而阮氏先祖是萧家的家仆,世代都在萧家做酿酒师……”
一个大家族,一个酿酒作坊,勤劳的酿酒师。
墨九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古老而忙碌的酿酒画面。
而萧乾的声音,也不带情绪的娓娓道来——
一个主一个仆,原本不会有什么出奇的事情发生,可一代代传承下来,终于有一个阮家的酿酒师不守本分——与萧家漂亮的小姐相爱了。
萧家小姐活泼好动,不像寻常女儿。她不喜闺阁刺绣,却独爱酿酒起糟,天天往作坊里跑。一来二去,年轻的小姐与英俊的酿酒师眉来眼去,很快情投意合地偷偷在一起了。这两个人都有酿酒天赋,并没有只顾着谈情说爱,而是在萧氏家酿梨花醉的基础上,酿出了一种有别于梨花醉,却比梨花醉更好更香醇的酒来。
此酒以觞为器,他们称之为梨觞。
不过,原本为‘觞’,不想终却成‘殇’。
得了梨觞之后,他们感情越发深厚,已是“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在感情升温的同时,他俩在酿酒之路上也越走越远,不仅多次改良萧氏家酿梨花醉的配方,把酒酿得越来越好,梨觞也一坛坛酿出,埋入了老宅梨树下的酒窖里,最终陈放成了永世不可复制的珍品。
听故事,是墨九所喜。
可这个故事听来却莫名有些沉重。
她心里沉甸甸的,直到萧乾停顿不语,方才仰头望去。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萧乾拖长嗓音,突然一叹,“后来他们每天沉浸在酿酒之乐里,不知天日,不知世情,以为这便是一生一世。然,梨觞一出,名声大噪,为萧氏家酿带来飞越的同时,他们的私情也浮出了水面。”
“萧家不肯成全这段姻缘是不是?”
“是,萧家那时,早已为小姐选好了夫婿,怎会愿意她与酿酒师互许终身?”
接下来的故事,与大多数老套的故事一样。
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成婚配的年代,萧家小姐与酿酒师的感情是不受祝福的,也是大逆不道的。
萧家先是怒而警告,再又将小姐关入绣楼,杜绝他们见面。
可爱得正正浓郁的年轻人,又怎样烧得灭情感之火?
最终,萧家小姐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与酿酒师私奔了。
如果他们就这样逃掉了,这个故事就不会有后来的演变,更不会有辜二穷这一生所负之“仇”。
两个年轻人出逃不过几天就被萧家人抓了回去。萧家以酿酒师的性命相要挟,小姐无奈之下选择了含泪上花轿,斩断情丝重新嫁人。可即便她为了情郎,放弃了自己的幸福,萧家却没有如她所愿,放过酿酒师。
为免小姐有私情的事走漏风声,传到夫家耳朵里丢了脸面,也为免酿酒师对小姐纠缠不休,坏了萧家的名声,他们在酿酒师的酒里下毒,想让他死在自己酿的酒里。
可他命不该绝,大吐特吐之后,居然侥幸逃过一劫。
然而,等他从乱葬岗醒过来奔逃回家之后却发现,他阖家老小,包括他刚刚满月的小侄女……统统被人毒死了。
失去挚爱,家破人亡。
酿酒师既怨小姐情变,也怨萧家人狠毒。
从此他隐姓埋名,一心报仇,可萧家之势却日益强大,直到他含恨而终,也一直未能复仇。
于是,他便把希望寄托在了后代身上——
“六郎……”墨家轻唤着他,颇有感触地道:“你们萧家可真心没干几件好事啊?”
对于她的说法,萧乾不置可否。
墨九知道,在古人的思想中,婚姻本该听父母之命,也许在价值观上,他们是不同的。
所以,看萧乾不吭声,她也不再多言,又把话转到正题上。
“那后来呢?梨觞就没有了?”
“萧家所有梨觞,均出自他二人之手。自他二人分开,萧家也再造不出梨觞……”
“为什么?”墨九不太懂得酿酒之道,只猜测着,“是因为不知道配方的原因吗?可……不对啊。即使酿酒师没了,小姐也是知道配方的人啊?难道她愿意自己与情郎穷尽一生所得的心血,就这样失传于世?”
想到梨觞醉入骨髓的滋味儿,墨九不无遗憾地一叹,“可惜了!”
萧乾拧眉,似乎也在思考,“我听祖母提起过,梨觞的配方,似是与梨花醉一般无二。”
“一般无二?那为什么酿出的酒不一样?”
“这个我也不知,后来萧家也曾为此苦苦寻求过真相,但并无所获。据懂得酿酒的人说,酿酒之事,仅有配方是不够的,酒的味道,与水、料、甚至与酿酒人的精神状态都有关系。为何让梨花醉变成梨觞,这个诀窍,恐怕只有当初酿造梨觞的二人知晓了。”
“是啊!”墨九表示认同,“酒是有灵魂,有感情,有灵气的东西。五粮液离开宜宾,也就不再是五粮液了……”
后面一句她是小声喃喃的,像在自言自语。
可落入萧乾耳朵里,却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