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都城里的除夕夜,各处载歌载舞,盛况空前。没有独门独户的守岁夜,却是整条街子的沸腾声,这样的欢聚一堂,让人在本就如蜜饯般的心头又平添几分喜悦,而梅音初亦然。
“喏”沈维沚递给梅音初一支梅花簪子,簪子非常普通,若非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便只在簪尾处的羊脂玉梅花样子稍稍有些点睛的意思。总的说来,质朴无华,却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梅音并不曾接过簪子,却疑惑地问道“这是?”
沈维沚朝寺庙里努努嘴“点到第一炷香的人的奖励,城隍庙每年的规定。”
“哦?是这样啊……可是我也不穿女装,是不是有点浪费了?”梅音初嗫嚅半天说道“要不……你有心仪的姑娘吗?送给她吧?”
沈维沚浅笑两声,拿起梅音初的手,将簪子放在梅音初的手心里说道“你就收着吧!这是点头香的人才能有的福气,如果你不收的话,年三十儿吃到的铜板与头香的福气就不灵验了。”
梅音初下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便将簪子收了起来。
沈维沚见梅音初收下簪子,心中喜悦,嘴里小声地嘀咕着“我心仪的姑娘,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你在说什么?”梅音初在嘈杂喧哗中听见沈维沚的小声嘀咕,却辨不清楚,便问道。
“哦。”沈维沚回过神来,指了指那头人群密集处“你想放鞭炮吗?我们去那边儿吧,待会儿还有烟花表演。”
梅音初点了点头,算是答允了。沈维沚欢喜地往前头带路,梅音初匆匆地跟着去了。
身后城隍庙,有姑子正与旁人闲话着,姑子这样说:今儿个烧头香的人怎么没来领奖品呢?这珊瑚手串可是今年法师开过光的,如此福气,烧头香的居然不来,岂不白忙活这么久?
夜尚未尽,天空里绽放五彩绚烂的烟花,梅音初与沈维沚在无垠的长空下并肩坐着,沈维沚偷偷瞟了瞟梅音初,她正一副纯良无害的清雅模样,丝毫看不出一丁点锐利。四年前那件事后,沈维沚总觉得这世界像一把锋利的钢刀,稍不留神便让人寻了由头,拉去闸口了,但现在看着身边的梅音初,他忽然觉得这世界更像一把钝口的钢刀,过往的一切,都变得温吞起来。
他这一生还将会度过一个个绵长夜晚,但他忽然有了一个执念,一个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
梅音呐,我叫沈维沚,我想做皇帝,我想君临天下,在这样的条件下,我更想与你共谱这天下繁华。
前些日子沈维沚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觉,在今日璀璨绚烂的烟花下,一切迎刃而解,沈维沚终于有了每年除夕,想一起守岁,想一起看烟花,想让她吃到包有铜板的饺子,想为她抵挡撇开一切阻碍让她点上城隍庙的头香的人。
纵然是个别人眼里不悲不喜的草木之人,沈维沚依然在这样微小的暖情里,甘之如饴。
“梅音。”沈维沚唤了声梅音初,梅音初这才缓缓转过头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于是问道“你怎么叫我……”
沈维沚心中猜测到她想说什么,便有些窘迫地解释道“我看上次来落尘轩的那位曲大夫是这样唤你的,我便……要不,我还是叫回先……”
沈维沚没有说完,梅音初便打断道“不用了,随你叫什么都可以。对了,你刚才有事对我说吗?”
沈维沚故作神秘,将手背在身后,悉悉索索地做着什么,并说道“你这么聪明,猜猜我会送你什么东西?”
“焰火?”梅音初问道。
沈维沚心想,果然聪明的姑娘就是反应机灵,正要问梅音初怎么判断出是焰火的时候,忽然听见梅音初略显尴尬的声音“我闻到布料燃烧的气味的,我想你身后的焰火可能把你背后的披风给点着了……”
沈维沚一听,再下细一闻,果真有股子焦糊味儿,于是赶紧将背在身后的焰火递给梅音初,然后迅速将自己的披风扯下来,放在扔在地上,又踩了两脚,方才让火熄灭了。
沈维沚以充满钦佩拜服的语气说道“你可真能沉住气。”
梅音初两手分别拿着三只焰火,笑得开朗,她娓娓道来“其实成大事者自当应该沉得住气,还有,做大事者,可不能这么心急呐。”
看着梅音初晃了晃手里的焰火,沈维沚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果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雪地上,枯枝乱斜,梅音初与沈维沚,深深浅浅地奔跑在厚厚的雪层上,皑雪照影,四处张灯结彩,蔓延着新年的红火。
他们在相互追逐着,在笑着,一切就那么被匆匆地看淡了。
宁王府,落尘轩。
已是卯时,破晓旭日,梅音初与沈维沚一路无言,回到了落尘轩。
“梅音,你进去休息吧,明天街上还有许多好玩儿的,我看春纤也是个爱玩乐的,明日你们可以一同上街去。”沈维沚终于打破了这一路沉默,在落尘轩门口提议道。
梅音初点了点头,然后拢了拢袖子,忽然感觉到有钝物碍手,原是那个梅花簪子,梅音初心里涌起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她将这种感觉像平日里春纤扫雪一般拂了过去,然后克恭克顺地说道“那王爷你也早些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我这就进去了?”
不待沈维沚点头,却见银光一闪,一柄闪着寒光的剑架在了沈维沚的肩上!
沈维沚与梅音初定眼一瞧,了不得,是春纤。
“说!你是哪里来的妖怪?竟敢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