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一件一件交待事情,忽然一个声音委屈地说道:公子……
程宗扬回过头,只见一个雪肤花貌的少女立在自己身後,眼圈微红,似乎要哭出来一样。
程宗扬一拍额头,雁儿!你怎么来了!
吴执事要来见公子,奴婢求了柳姊,才一道来的……
她说的吴执事就是吴战威。自己手边几个得力人,祁远是当仁不让的管家,其余几个都给了执事的名头,出去也有些身份。眼看小丫头眼泪就要掉下来,程宗扬连忙道:别哭!紫姑娘也在,我让人带你回家里去。说著他压低声音,既然来了,你就别想跑!乖乖在家等著,今晚老爷要收用你!
果然,雁儿破涕为笑,红著脸朝主人福了一福,先去了客栈。
程宗扬在肚子里叹了口气,像雁儿这样美貌的少女,换到自己的时代,起码得有几十个人打破头地追。可在这里,出声寒门的美貌女子,最好的归宿也不过是进到大户人家,当个妾婢。若是嫁到寒门,她们的美貌带来的往往不是幸运,而是灾难。
程兄!张少煌用力一拍程宗扬的肩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程宗扬看到那些世家子弟都围著萧遥逸说笑打屁,稍微移了两步,低笑道:张侯来江州,不会是找小侯爷喝酒的吧?
张少煌一笑,有公有私。
公事?你不会真是奉诏来的吧?
的确是奉诏,要不哪儿来的官旗?张少煌道:不过是路过江州。
你是去宁州,见萧侯?
不是。张少煌缓缓道:临安。
程宗扬一怔,不是吧?
张少煌悠然道:王丞相给我派了个活儿,让我出使宋国。我一想,去宋国肯定要路过江州,於是就跟大伙说了。弟兄们一听,都吵著要来。这不,连从没出过建康的石胖子都跟来了。
王茂弘让你出使临安,是有什么事吗?
张少煌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五月二十日,是宋国的千秋节,王丞相派我去给宋主贺寿,别的什么都没说。
五月二十日?还有足足五个月,用得著这么早走吗?
可不是嘛。张少煌道:所以我打算在江州歇一个月,二月底再走。
程宗扬笑道:难怪带这么多护卫呢,这一路现在可不大太平。你们几家合起来,怕有千把人了吧。
一千五。除了奴仆,就是各家的部曲。
部曲和奴仆完全可以当私兵来用,就是死了,别人也管不著。听张少煌的这番话,看来对江州的局势十分清楚。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看不透王茂弘的态度,王丞相、谢太傅他们都没什么话要对小侯爷说的吗?
还用他说吗?说出来就麻烦了。我们来江州,只是兄弟间来往,谁能挑出个不字来?
不多时传来消息,水香楼和客栈都已经安排停当。程宗扬与一帮人笑闹著离开码头,赶往水香楼。
兰姑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院外迎候。谢无奕熟络地过去拥住兰姑,在她脸上香了一口,笑道:我说这么些天没见过兰姑,原来也来了江州。
兰姑在建康时间不长,与这些世家子弟却已经斯混熟了,来的这些倒有一大半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她笑著推了谢无奕一记,引众人入内。楼内已经安排了席面,虽然不及建康丰盛,但也别具风味,张少煌吩咐把带来的酒摆上,一行人便入席欢饮起来。
萧遥逸刚才还半个死人一样,这会儿又生龙活虎,不管谁来敬酒,都来者不拒,又换了大觥与众人对饮,丝毫看不出身上有伤。
程宗扬看了都觉著不安,趁著斟酒的工夫低声道:怎么样?不如你装醉,我替你挡了吧。
萧遥逸低笑道:死不了。说著他举起酒觞,张侯爷!我敬你一杯!
张少煌等人根本看不出萧遥逸的异样,当即举觞饮尽,换来一片喝彩声。
程宗扬让人把萧五叫来,然後起身道:各位兄弟远来是客,小弟忝为半个东道主,敬各位兄弟一杯!谢兄,请!
谢无奕当日被泉玉姬打掉两颗门牙,这会儿还没镶上,照样谈笑自若,举止洒脱,一点都不妨碍他的名士派头。
谢无奕先与程宗扬对饮一杯,然後才笑道:咱们来江州,萧哥儿是东道主没错。小子你怎么也变了半个东道主?
兰姑在他怀中笑道:谢爷不知,这水香楼可是程爷的产业。
谢无奕大笑道:难怪!难怪!我自罚一杯!说著斟了洒,爽快地一口饮乾。
桓歆叫道:程兄!咱们饮一个!
程宗扬有心替小狐狸挡酒,当下酒到杯乾,与诸人一一饮过。众人数月没有与萧遥逸聚过,兴致极高,五斤一坛的玉泉酿不多时便饮了四五坛,众人多少都有了些酒意。
萧遥逸接的酒一半都由程宗扬挡了,另外一半萧五在他身後不动声色地替他喝了大半,虽然受了伤,还能撑得住。他摇著折扇笑道:江州地方小,没什么好玩的。眼下又是冬天,猎物都掉了膘,射猎也没什么意思。算来还是张侯爷带的玉泉酿不错,这几天咱们就把它喝完得了。张侯爷,来一杯?
张少煌一手覆住杯口,笑道:行了,萧哥儿,在座的都是自家兄弟,你也不用瞒我们。这会儿城外还有十万宋军吧?
萧遥逸笑嘻嘻道:真让你猜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