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韶美人被皇上一旨诏令打入冷宫也是一件大事;况且也正是兮云当日提醒我,去对酌鸢激上一激的。她不会不知酌鸢已于冷宫里禁足,这次过來也定是因了这事儿來与我话话家常。
但依兮云的性子,又不会单纯因为几句不痛不痒的感叹,就这么巴巴的专程來一趟……
心思边流转着,我也就把那“绿头牌”一事的始末缘由对兮云说了个详尽。她两弯秀眉聚拢微微,须臾舒展:“原是如此。”若有所思。
我就势舒了舒心缓气曼道:“想不到这公孙氏,也是个如此有野心的!”
“呵。”她闻言淡笑,极随意的顺口诉道,“这世上的人,谁就是个沒有野心的?”又似觉自己这话儿言的有些不合时宜,她复抿唇,抬指拈了几上花茶小抿一口,默了言语。
我亦不想把话題局限在韶美人身上,敛眸嫣然岔开了言语:“姐姐这阵子可有什么可心的事情做?”颔首温润,“我却是烦透了,说出來也好做个参照。”
一缕碎金阳光在兮云面靥间打着微旋,她状似无心的一抬长睫:“你不提点,我倒是忘了。”略顿,神情现出点点请求意味,“姐姐想求你,帮我一个忙。”忽而正色。
“求”这个字顿让我有一股子不可承受之重!才欲开口,见兮云侧了身子将方才放于几面上的小食盒重提了提,又掀开了上面的盒盖。
一丝丝幽香顿然混合在空气里,袅袅轻轻的似花香又似茶香、还隐约带些清凉斑驳的鄙冷香,很是撩人。凝目去看,是一盘精致细腻的茶点,每一块都各有不同的生趣形态,可见煞是废了一番功夫。
“这是?”心头依稀不解,我蹙眉发问。
兮云抿了一下莹润唇瓣,一双善睐明眸忽地含及起复杂神色:“扶摇。”有些茕然,有些哀意,还有一些欲言又止却又终究还是必须言及的矛盾与无奈,“你明白的。这后宫里的女子若是一辈子都无法得见天颜,所能等待的一个结果便唯有……一个‘死’字。”她顿了一下。
我神息轰然。
我不是个迟钝的人,加上又是素來了解的兮云,她边言着我便依稀起了些囫囵了然。
似这类话儿原本是不该摆在明面儿上同旁人轻易说起,这太容易将自己小心潜藏和敛却的野心暴露公然。但兮云却对我说出來了,能有一个可以同自己推心置腹的人,未尝不是一件太过幸运的事情!
“我不敢奢求你帮我太多。”她眸色温暖、偏又时不时浮起霜雪的幽漠,自顾自继续,“只求妹妹你可以念及我们之间,这一路走來的点点滴滴情分,可以给我一个机会。”颔首,目波凝在我一张悲喜莫测的面上,放慢了语气,“给我一个,可以被皇上接纳的机会。”终究吐口的完整。
豁然一下,我埋于心底幽深处的闸门在彼一刻顿然打开,那些莫名情感化作涓涓波涛绵延不绝的满满溢出,但不是悲伤、又不是欢喜。
沈兮云怎么可能安于平静淡泊?不过,她合该有一个大好的前程!似她这般优秀的人儿若都沒有腾达枝头的机会,那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苍天当真无眼……故她言出这番话來,我一点儿都沒觉得不应该;让我觉得诧异的是,她居然会对我言出來,她居然会将这些隐秘的心思如数讲于我听、甚至还如此的倚赖着我!
“扶摇。”忽觉腕上一暖,伴着兮云恳挚温热的一声轻唤。我抬睫,对上她一双潋滟阳光波韵的丹凤美目,她蹙眉又展,缓缓却坚定,“帮我。”
帮我……
太温软和蔼的两个字,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只有经历过这一段相依相伴、相互扶持与照护的日子的人,才可以明白字里行间渗透着多少炽热的姊妹真情!仿佛带着脉脉巨大的蛊惑,我不能抗拒。
“云姐姐。”唇兮呢喃,我面上忽就起了动容弥深……
。
命盘流转、光影疏然,存活于世总有太多猝不及防与意料之外,若做不得适应于这种无迹可寻的频率,那么苦身苦心之后便会落得个惨淡非常的凄然结局,辛苦的还是自己。
关于兮云,我一直都在回避着种种关于她的问題不敢去想。她亦是宫妃,我不敢想我们之后的日子、我们之间是否当真可以一直都这样的和睦下去?
但它还是摆在了我面前,我不得不正视。
兮云亲手做了糕点,正是那日我与皇上初见时,那些个如出一辙的样式与口味。她是找好了引子,要我在皇上再临慕虞时从中兜转,假意请皇上品尝点心,尔后再借机把兮云引荐给皇上……
虽然我知道自己不该的,但我还是……还是起了踌躇,踌躇要不要当真为兮云搭这座桥、铺这段路。
兮云她,她居然会如此直接的要同为宫妃的我,帮她创造机会,把“丈夫”往她的怀里去推?
我明白,这看似不过大脑的荒唐之举并非由于兮云单纯、兮云痴傻,而是因她太相信我!相信我的良善、我的单纯!
只可惜,我的内里与外表太不相匹配,或许她并沒能真正了解我;就算从前表里如一,在历经了种种事态的当下,也依旧还是么?
正因我生就了这一副纯良无害的外表,才往往最是能够出其不意的迷乱了旁人的心,这外表已被我利用着诓骗了多少人呢?
呵……
不由自嘲起來。我与兮云不可能是那飞燕、合德姐妹,因我做不到,即便是逢场作戏我也无法将这幕幕曲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