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沭阳将方子递给身边小厮,小厮看了看,念道:“夏枯草,青葙子,地黄,枸杞,丹参……”
墨月轩没说话,直到将十余味药念完,她才微微一笑,仍不多言,老者问她:“墨姑娘也是识医理之人,莫不是觉得这些药有什么不妥?”
“没有。”墨月轩笑道:“老先生的药自成一家,并无不妥,多谢老先生赐方。”
老者嗯了一声,捋捋白花花的胡子,道:“那便过几日再看效果。”
风沭阳对小厮道:“送老先生回房,随后再按老先生所述,为墨姑娘抓药。”
小厮应了一声,躬身将老者带了出去。
待屋中没人,风沭阳低声问墨月轩:“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告诉我。”
“没有。”墨月轩轻轻一笑:“我只是好奇有可能治好我眼睛的方子,究竟是一些什么样的药材。”
风沭阳看看她,没再多问。
这不过是一些普通的药材,补肾养肝,滋阴清热,治眼疾,墨月轩清楚,这些能够治好她眼睛的可能性并不大,然而,她却潜意识里的,还是想要试试。
*
药泥敷上眼的时候,有一股清凉清凉的触感,一日三换,直至第三天,还是无丝毫起色,墨月轩笑了,原来还是与之前一样,这些药,果然只是试试,而不是治治。
乔蔓青问老者:“三日也无起色,是不是可以考虑换药?”
老者道:“瞎了十九年,三日便想要有起色么?连着一个月,再看看。”
一个月后,便已入深秋,墨月轩衣衫已经加厚,眼睛却还是无任何起色,风沭阳守在她身边,亭子里的风有些凉,冰冷冰冷的,沁透进了骨里,风沭阳替她拢了拢肩上的披风,道:“失望么?”
墨月轩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习惯了。”
风沭阳道:“我失望。”
墨月轩微微抬了抬眼,尽管看不见,尽管一片漆黑,然而她素来温婉平静的眸里,却因他这一句话,而更显得黯淡了几分,她轻笑:“是么?”
风沭阳道:“我是替你失望,你瞎一辈子,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可是我知道,你想要看见东西,很想。”他略略靠近她,站在她身前,为她挡了大半的寒风,墨月轩心里突然挺涩的,她微微苦笑:“你为什么要待我这么好呢?”
“不对你好,又对谁呢?”风沭阳似也有些凄然无奈的滋味:“这么些日子以来,早已经习惯了。”
他说:“轩儿,习惯是种很可怕的东西,可怕到你会情不自禁的去做某些事情,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其实有些时候,我并不希望你的眼睛好,因为我不知道,你走后,我每日从外面回来,应该去哪个院子里。”
墨月轩沉默许久,眼睛在风里有些涩涩的疼,十九年,墨家灭族时,她没留下过一滴眼泪,可是现在,她竟忽然觉得,很酸,眼睛很酸,心里很酸。
这一夜,老者又前来替墨月轩看眼睛,他沉吟几番,道:“看来那药确实没什么效果,你们出去,我带了一些药,待会儿亲自替她换上。”
乔蔓青没动,风沭阳与管陵去了书房,眼下便只她守着墨月轩,换个药而已,又何须人回避?
老者回头看她一眼,冷道:“姑娘,医者如同你们江湖门派,每人都有些不传的秘籍秘方,你这样,实在有些不顾江湖规矩。”
乔蔓青细细想了想,觉得这老者说的也确实有几分道理,暗暗踌躇一番,道:“老先生,敷药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便在门口守着,一会儿有什么事,老先生记得叫我。”
老者冷冷看她一眼,背过身去替墨月轩查看眼睛,不再多言。
乔蔓青便退了出去,关上房门,刚将房门阖上没半会儿功夫,风沭阳便回来了,他看了看乔蔓青,道:“乔少城主,轩儿行动不便,你为何不在里屋陪她?”他语声温和,无半分质问的意思。
乔蔓青耸耸肩:“那老大夫准备换药,说是自己不外传的秘药,外人不可见,便让我退出来。”
风沭阳看看紧闭的房门,眸子渐渐凝霜,他倏然上前推开房门而进,疾步揭开珠帘到了里室,却见老者果然正在为墨月轩敷药,看样子已经敷好了,正在眼上缠上一层白绫。
老者回头看了风沭阳一眼,冷道:“之前还说风庄主是识礼数之人,眼下看来,倒是老朽眼拙了。”
风沭阳沉沉缓下一口气,仍觉有几分心有余悸,他不敢将墨月轩交到任何不明之人的手里,他面向老者微施一礼,道:“是风某莽撞,还望老先生不要见怪。”
老者冷哼一声:“老夫接下来还差一个步骤,风庄主便准备一直留在这儿了么?”
风沭阳站着没动,饶是他平时进退有度,此时却也不知,该作如何抉择。
老者面色一沉,怒道:“真是好一个鼎鼎大名的风庄主!”便要拂袖而去,乔蔓青忙道:“老先生息怒。”她看向风沭阳,低声道:“你这是想要做什么?巴不得她一辈子瞎着么?”
风沭阳抿抿唇,目光落到墨月轩身上,忽然开口道:“轩儿,你为什么不说一句话?”
话音落下后许久,却见墨月轩仍是规规矩矩的坐在床边上,一动不动,风沭阳脸色渐渐有些发白,眸底缓缓凝结起一层寒霜,老者的脸色有些难看,强撑沉着脸怒道:“她用了药,此时是药物的自然反应,你们立刻出去,否则,她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屋中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