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榆树林里,斜阳将两道身影拉得很长。一块平整的青石上端放着一个盛满沙子的方盘。妘夕回身坐在石头旁,示意一旁肃立的乌烈也坐下。
“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聊聊天了。”妘夕伸出手掌慢慢抚过沙盘,将一盘散沙压得平整光滑。这是以前她和乌烈之间的小秘密,她知道乌烈不能开口说话,便做了这样一个沙盘,用指当笔,用流沙当纸。有时候,她也索性不说话,只在沙盘上用同样的方式回应乌烈。
不过自从她搬去和赫承同住之后,她与乌烈见面的次数少了。虽则每天乌烈还是准时出现,却也只是做好他陪随的职责,原本沉默的他似乎愈加像一道影子。甚至有几次他故意避开妘夕投来的目光。
‘乌烈,你很久没有笑了。’妘夕白嫩的食指迅速划过沙子,寂寥无声。
乌烈抬起微微黝黑的脸,对上妘夕关切的目光,他的嘴角朝上弯了一道弧度,算是对于妘夕方才那句话的回应。
‘师父来信了,恐怕我们在小元都还要留一段日子。’
‘七王爷在军中一切安好?’终于乌烈动了动手指,在沙盘上划动了几下。
‘恩,一切安好,大汗委以重任。’妘夕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忽然叹了一口气,继续写道,‘我想师父,想朵雅姑姑。’
乌烈眼中的神色愈发柔和了,唯有面对妘夕,他才能放下所有的戒备和警觉。她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早已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而这分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加重。
乌烈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从没有过非分之想,他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留在妘夕的身边,永远保护她,不让她受到半分伤害。可是到了小元都他一次次看着妘夕受屈却什么也做不了,他不能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唯有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放心,很快便能回去的。’乌烈安慰着妘夕。
‘大王子走了,很快离敕晏和三……’妘夕那‘三’字的最后一横还没写完,直接将手掌拂乱了沙盘。乌烈一直和三王子不对盘,她或许不该提起他。
‘他真的没有欺负你吗?’乌烈抬手慢慢写下这几个字,滑动的手指不小心碰触到妘夕还按压在沙盘一角的手。
乌烈迅速移开了手指,只见妘夕很认真地在他方才的话下写下两个隽秀的字体:没有。
秋风吹落了几片黄叶,有一片簌簌掉落下来,正好落于乌烈的头顶。妘夕起身踮起脚尖,伸手将那叶子捏在手心,冲乌烈笑了笑,“你好像比以前更高了。”
***
妘夕生辰这一日,正巧是小元都休假的日子。照例一大早,那些公子哥儿们便出城寻各自的乐子去了。
妘夕这次并没有出城,留在这里清清静静的,反倒省了很多事。早上赫承出帐之前看了她一眼,只淡淡问了句:“真的不出去?”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之后便没再说什么,被吵吵嚷嚷的小八和小九包围着拖了出去。
因大多数人皆出去了,小元都内的伙食更加简单了。中午阿布送来的食盒里仅有一份炒米一叠羊肉和一碗酥茶。妘夕瞧了一眼,只将炒米端出来胡乱吃了几口。
突然听得外边有人轻轻敲门,她起身去开门,却见乌烈微红着脸站在帐外,一只手放在身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妘夕笑了起来,看着乌烈一副紧张扭捏的样子倒不似平常他冷淡的性子了,“进来坐坐么?”
乌烈只是摇头,支吾了半日终于将藏匿在身后的一个木雕娃娃拿了出来,塞到妘夕的手里,逃也似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