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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子时.夜深雾重.
数十个黑衣人闪进了渡船.向着龙牙关出发.
“大人.您看.”透过微露的晨曦.夏侯安看见龙牙关的城堡上悬挂的旗帜那赤色三头朱雀.竟是岚夏的图腾.这么说.妘战已经战败.神武军已经全军覆灭了吗.迟了.终究还是迟了……
班冲回來禀报.“岚夏的汗王正在重金悬赏妘将军的首级.”
这么说.妘战还沒死.夏侯安一挥手.一众黑衣人又闪进了茂密的丛林.
夏侯安换上岚夏国的衣饰.在龙牙关寻了两天两夜.路上.远远看到岚夏汗王的弟弟穆沙正带着手下诸将在城中巡视.到处张贴通缉妘战的布告.
暮色又渐渐降临.班冲他们回來都摇头示意沒有寻找到妘战的踪影.夏侯安将腰间佩剑抽出狠狠往地上一戳.突然.远处的山谷中传來一阵时隐时现的鸽哨声.夏侯安蓦地抬首.示意所有人屏住气息.
是的.沒错.那是他熟悉的鸽哨声……
“走.”夏侯安眼中生出一丝希望.
一处隐匿地极好的山洞中.呜呜的鸽哨声愈來愈分明.天色暗了下來.夏侯安却不敢命人点燃火把.班冲等人小心翼翼地追随着.双手都已被荆棘杂草割破了无数小口子.
夏侯安躬身进了那山洞.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直扑脸颊.“噗”的一声脚下被一块大石绊住.“大人.您沒事……”班冲话音未落.黑暗中一股剑气已直逼夏侯安的心口.他一个躲闪.那利剑就擦着左臂而过.划破了衣衫.但并沒伤及筋骨.
鸽哨声戛然而止.
“尚书大人.”班冲迅即从地上爬了起來.一阵拔剑的声音在山洞中回响.
那黑影子却突然不动了.剧咳了几下.瘫倒下去.
夏侯安渐渐适应了洞中的黑暗.他凑近那个倒下的黑影.看到一股赤黑色的血正沿着那人的嘴角流下.身上残破不堪的竟是神武军的盔甲.
“班冲.快.点火.”夏侯安命道.
斑驳的光影中.夏侯安认出了那张脸.他是妘战最得力的左右手.“周副将.周副将你醒醒.你们妘将军在哪里.”
周正已经奄奄一息.他努力伸出手扯着夏侯安胸前的毛皮领子.夏侯安一把扯去头上的岚夏国皮帽.撕去脸上的茂密胡须.喊道.“周副将.是我.是夏侯安啊.”
“夏……夏侯大人……”周正发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用尽力气抬起右手指着里面的幽暗处.“妘将军……”他浑身是伤.胸前插着两根羽箭.浓稠的鲜血正从那两个窟窿中汩汩流出.夏侯安心想.方才他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拼尽全力击出那一剑.
“周正.”班冲等人收起兵器围了上來.
夏侯安敖红了双眼.举起火把一步步朝深处走去.
一块尚算平整的巨石.一堆粘满血迹的枯草.一条血肉模糊的断臂.
“妘战.”夏侯安一眼认了出來.上前握住妘战空荡荡的右袖管.“你的手.”
“我中了穆沙的毒箭……不断此臂.怕是早死了……”妘战的脸上已经看不到疼痛带來的挣扎.却是一种回光返照般地安宁.
“那个卑鄙小人.”夏侯安上前扶起妘战.“我带你走.”
妘战却是摇摇头.“允安……妘战无能.让神武军的兄弟都赔了性命.周正拼死将我救出……你听着.这次岚夏、齐鸾和北崇的联军足有十余万.你这次是只身犯险吧.”他看着夏侯安一身岚夏国的打扮.心中已是了然.“允安.听我一次劝.回洛都……替我向帝君请罪.”妘战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左手掌中紧紧握着的正是那个竹制的鸽哨.
“妘战.你给我醒來.”夏侯安咆哮着.扯下衣襟包扎了妘战胸前的刀伤.又摸出水壶给他灌了几口.那干燥脱皮结着血痂的嘴唇被冰凉的泉水浸润过后.微微翕动着.妘战又醒了过來.
“你听着.铁敖的神勇军马上就赶到了.”夏侯安自欺欺人.
“允安……求你一件事情……” 妘战捂着胸口一阵粗喘.一丝血迹混着方才饮下的水从唇角渗了出來.“妘某戎马一生.最对不起的人……是我的夫人.替我好好照顾她们母女.我……” 妘战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來.喉间呼哧呼哧作响.仿佛一口气就要提不上來.
“这个……交给我的夕儿吧.我都快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女儿……”妘战缓过一口气.将左手掌心那个鸽哨放在夏侯安手中.
“我一定找到她们.你放心.”夏侯安别过脸去.看着掌中的那枚淡青色的鸽哨.由于摩挲多年它变得温润而光滑.一侧还镌刻着极小的“蝶”字.系在一端的红绳已经褪色.
“大人.周副将死了.”班冲红着眼睛走进來禀报.
合上掌.握成拳.夏侯安将鸽哨揣入怀中.“知道了.下去吧.大家吃点干粮休憩一宿.明日凌晨护送妘将军渡河.”夏侯安将身上的衣物脱下裹住妘战浑身是血的躯体.
夜.暗得仿佛永远不会再天明.
……
雾气散去.风沙停止.天空竟然变得格外明净澄蓝.
夏侯安穿着一身薄衫.沒有盔甲.也沒有佩剑.凌乱的发丝垂落在他轮廓分明、微微发青的脸庞之上.熊熊的火光在眼前跳跃.
“答应我.将我烧成灰……”
“一生能有一知己.妘战死而无憾.”
“小蝶.小蝶……”
转眼之间.灰飞烟灭.
炙热的火光灼痛了双眼.夏侯安从怀中掏出那枚鸽哨.系于颈上.静默良久缓缓闭上双目.“妘战.我带你回家.”
……
妘夕看着眼前那个面对阳光久久沒有睁开双眼的男子.他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