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夕拾起信笺,两行触目的大字跳入眼中,叫她忍不住颤抖了双手。怎么会这样?可怜的洛元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赫承见妘夕神色不对劲,一把从她手中夺过了信笺,不想竟看到元妃难产身亡的消息。
“洛元……”赫承走过去给了小八一个拥抱,然后伸出右掌在他尚显稚嫩的肩头拍了拍。千言万语,尽在一个眼神,一声叹息里。
“三哥,带我走,我要离开这儿,去军中也好,去战场也罢,总之我不想再面对墙壁。”洛元忽然抓住赫承的手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
“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赫承一把将小八拉了起来,“当务之急是赶回去送你母妃最后一程,其他的以后再说!”
“呵,不想父汗竟如此狠心……”洛元将那张信纸捏在手心,用力揉搓成一团,紧握的拳头发出咯吱一响。若不是他母妃的陪嫁姑姑偷偷托人送信,他怕是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娘已经撒手人寰。
连简单的行装都没收拾,洛元随着赫承一路出城而去,这一次,谁也没敢上前阻拦。
“等我回来。”赫承留给妘夕的最后一句话依旧是这四个字。
雪霁天晴,只是心情仿佛依旧停留在阴寒湿冷的雨季。妘夕一人立在蘭园空旷的石桥之上,底下人造的池子里湖水几乎干涸,露出干枯发黑的植物根茎,甚是萧索荒芜。
他们一个个都走了,赫承、离敕晏、洛洛,现今连洛元都离开了……
听闻元妃身怀六甲,得知小儿子杀人的消息,当场晕厥了过去,在大汗金帐前跪了一天一夜,终动了胎气早产……
不知早产的小公主现在是否安好?不知洛元能否从丧母失弟的悲痛中重新振作起来,每次想到这些妘夕的心都痛的无法呼吸。始作俑者,是她!如果不是她,今天这所有的悲剧或许都不会发生。
看见远处那个朝她走来的黑影,妘夕知道是乌烈来寻她了。理了下思绪,妘夕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来,她不想再让乌烈整日担心她了。
“萨提婆婆走了?”妘夕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摆着手势。
“婆婆在等您,她说可能以后不会再来送药了,她问可不可以再见小姐您一面。”如今乌烈已然熟练掌握了萨提婆婆所授的手语。这也是他和妘夕两人之间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当日萨提婆婆用嘶哑的声音突然开口说话喊她“姑娘”时,妘夕便知眼前貌似眼瞎耳聋的老人家绝非等闲老妪。她的一次好意和善心换来了一段出其不意的奇遇,让她真的见识到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奇妙。
婆婆最终答应她的请求,亲自教授乌烈学习这门唯有他们族人才会自如运用的奇术。十个手指而已,却能表达千言万语,熟练之后几乎与常人一样可以自由交谈。只可惜,这手语只在他们的部落里流传,别人皆看不懂其意。
于是妘夕在每次萨提婆婆来医馆的时候,都同乌烈悄悄找个僻静处用心学习。她领悟的速度甚至比乌烈还快,为了更快的记住那些动作,她私下和乌烈交流时便索性不说话,两人只以手语交谈。这个方法很管用,当你把自己当成一个不能说话的啞者时,你的全部心思便只能靠手来表达。
在约定的地点,妘夕见到了多日未曾见面的萨提婆婆。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几乎将她打垮,她实在没有心情学习。
“婆婆,我来了。”妘夕走到那个佝偻瘦小的身体旁,恭敬地喊了一声。
“公子脸色不好,必是思虑过度。”萨提婆婆除了第一次那句姑娘外,之后都称呼她为公子,这不着痕迹的改口更让妘夕明白,婆婆心明如镜。
“婆婆以后不来了吗?”妘夕没有直接接口,顾左右而言他。
“是呀,老奴的孙子腿伤痊愈了,以后便不用替他了。老奴特意来向公子道别的。”
“婆婆……”妘夕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相聚离别都是缘分,她伸手握住了婆婆那枯瘦如柴的手掌,真诚地道了一声谢。
“是老奴该感谢公子才对,我的曾孙子说您带来的糕点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萨提婆婆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微笑来,她忽而伸手从胸口摸索出一张羊皮来,“老奴时日无多,既然与公子有缘,这个东西便送给公子吧。”
妘夕征怔接过那张发黄的羊皮,似乎是年代久远之物,打开一看,却都是奇怪的符号和一些人体的穴位图。那些陌生的文字和图案在跃入妘夕脑中的一瞬间,她却又觉得莫名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婆婆,这是?”妘夕不解地抬起头。
“公子收下便是,若觉得无用,一把火烧了便是,无妨无妨。老奴告辞了。”萨提婆婆说完朝妘夕拜了一拜,弯着身子慢慢朝远处踱去。
妘夕只有将那张羊皮收好,回到帐子时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回来了……不过三日的光景,她却如三年般煎熬。
“赫承……”妘夕刚开口,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婴儿的啼哭声。她惊讶地张大嘴,这才发现赫承的怀中竟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