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军一直盼望着自己能够当上这个党政办主任,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可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发现人们在和他说话的时候,一个个都阴阳怪气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神秘的笑容。那笑容太不自然了,太奇怪了。他总觉得人们的笑脸背后好像隐藏着什么。这几天,冯春军一直在琢磨,张友林和牛博勇对自己的写作能力都不满意,他们赏识的是冯春波。自己又没有去给他们送礼。不要说重礼,连轻礼也没送。没送,不是不想送,而是觉得即使是送了礼也是白搭。他们没有理由把自己提拔为党政办主任。没有理由啊!冯春军对自己说。
这里面一定有文章,不然人们怎么会用那样异样的眼光看自己呢?他不相信王斌的那些解释,他知道那都是官场上的一些表面文章,真实的事情绝对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
他联想到以前对徐美丽的怀疑,现在,他简直可以确定徐美丽和张友林之间肯定有暧昧的关系。以前他只是有一点点怀疑,现在他完全可以确定了。他把一些事联系起来,他觉得有三件事足以支持自己的这个判断。一个是徐美丽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护士,为什么院长请客却常常让她参加?第二个是自己和徐美丽同卫生院院长吕新民之间,既不沾亲,又不带故,他凭什么这么照顾徐美丽?身为一个护士,可以不到病房看护病人,只负责一个接待室的工作。这么轻松的工作,只有官太太才能得到。为什么就落到了徐美丽的身上?第三个就是自己当的这个主任。虽然他自己一直想当这个主任,连做梦都想。可他并不傻,他很知道自己和冯春波相比,自己有多少斤两。这么天大的好事,怎么就会落到他的头上?
回到家里,他越来越觉得徐美丽的一言一行都好像在掩饰着什么。他的心里觉得很窝囊,他想发火,可他又不知道这火往哪儿发。
原来的时候,党委办公室和政府办公室是分开的,他和冯春波各在各的办公室,想见面了,就去串个门,不想见了,他就猫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现在,两个办公室合并成了一个办公室,他和冯春波对桌办公。并且,他还成了冯春波的领导。他竟然觉得很不自在,不自在的原因就是他觉得自己没有底气。
冯春波整天不是写材料,就是读书。几乎一句话也不说。冯春军也觉得无话可说。本来是同族兄弟,一下子竟然形同陌路。以前,冯春波的目光里总是有温暖的东西,可现在,冯春波的目光总是冷冷的。有几次,冯春军没话找话说,可是,找出来的话和心中想说的话不是一回事,不说还好,越说两个人越觉得尴尬。于是,就干脆不说话。
冯春波感到很委屈,他的确是有怀才不遇的感觉。在单位上班整天打不起精神,回到家照样也是无精打采的。他的父亲冯德满看出了问题。冯德满平时很少过问冯春波的事。他总认为孩子遇到什么想不开的事,或者是一个过不去的坎,还是让他自己去悟、去做。一旦孩子能够悟出来,想开了,孩子对社会的认识就会有一个提升。一旦孩子能够凭自己的努力迈过一个坎,孩子适应社会的能力就会提高。可是,一连几天,冯春波回到家不言不语,尤其是到了晚上,冯春波吃过晚饭就到自己的厢房里去。不开灯,黑咕隆咚的。李氏从冯春波开完会阴沉着脸回家,就开始担心,一连几天,她总是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儿子。老两口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前四个都是闺女,好不容易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老两口都很疼爱他。冯德满关心儿子,可他却总是不表现出来。李氏原先总是整天絮絮叨叨。后来,冯德满嫌她絮叨。于是,她渐渐地不再唠叨。自从冯春波考上大学以后,她就觉得自己更不应该唠叨。每次吃过晚饭,她见冯春波总是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她心里很担忧,可她知道,自己大字不识,他爷俩的事她不懂。冯德满虽然只不过是村里的会计,但在她心目中,自己丈夫是个有文化的人,而儿子又是一个大学生,那就更是文化人了。这一天晚上,她见冯春波回了厢房,依然没有开灯。她来到院子里,站在那儿,两眼定定地望着厢房。她迟疑地往厢房那儿走了几步,走到门前的时候,她又停住了脚步,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慢慢地回到正房。
她终于沉不住气了,对冯德满说:“春波一连几天这样,这一次他肯定是遇到了一个迈不过去的坎。我听五嫂说,春军当上了什么主任,官比咱春波大,还管着春波。春波肯定是想不开。要不,你去劝劝?”
冯德满放下手中的书,说:“我去看看。”其实,刚才李氏满怀担忧地走出去时,他就无心看书了。因为这一次他也觉得春波的心情过于低落,自己不帮帮他,还真是有点不放心。李氏说的那些事,其实他都知道,他早就从支书冯振杰口中知道了。他本来是想让冯春波自己慢慢地迈过这个坎的。现在,必须要他和儿子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