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十四个家属大多是中年妇女,她们救人心切,容易伤心流泪。一到伪治安大队门口,妇女们就放声哀哭起来。游击队小队长周先祥给四个站岗的,每人塞了一包香烟。一个中年伪军一见这些衣衫褴楼的妇女哀哀哭泣的状态,眼圈就红了起来,对周先祥说:“什么事儿!净抓那些走不动路的老年人、残废人来干什么嘛?我领你去见杨大队长。”那个伪军喊了报告,领周先祥进了办公室。
这已是上午十点多钟了,杨小龙身子躺在木靠背椅上,两条腿架在办公桌上,嘴里喷着烟圈儿。他眼睛望也不望就拉着腔冷冷地问:“什么事儿?”那伪军介绍说:“报告大队长,大门口几十个妇女、孩子哭哭啼啼,这个汉子要求见您。”说后转身就走。
杨小龙挪下两条腿,头靠在椅背上,用眼角余光看着周先祥说:“有什么事吗?”周先祥说:“我和大门口的几十人都是几个庄上的人,都是良民,求大队长大慈大悲放掉那十二个老弱病残的人,他们啥也不能干,还一天白吃白喝你们几顿,这是何苦呢?”杨小龙心想,这十二个人是当时气不过抓来了,简直就是累赘,每天还喂他们两顿粥,真是找了个事来做。可是这些乡下佬也太不懂事,就是找几条小狗回去,也得要提两瓶酒、条把香烟吧。想到这里,他愤怒起来,一拍桌子,大骂道:“******乡下泥糊腿子,就是******不懂事!说得倒轻巧,十二个蠢货住宿吃喝,每天要五块袁大头,两天了,要十块。此外保释费每人两块大洋,共计三十四块袁大头,少一块也不行!”周先祥本想扣十块银元下来,但一想不必了,一、要费一番口舌,二、反正迟早加倍拿回来。于是笑嘻嘻地说:“乡下人也懂事,大队长您看,”他从怀里拎出一只小布袋,说,“一天**工夫,五六个村庄不就凑出了四十块银元来孝敬大队长您吗?”说罢,把布袋放到办公桌上。“多少哇?”杨小龙十分惊奇地问道。“四十块呀!”周先祥把小布袋向他面前推了推。杨小龙斜了周先祥一眼,语气缓和地说:“大家都是中国人,那十二个人都是七老八十三的,还有两个跛子,皇军要杀,我求了情,带了回来,关在治安大队牢房里。你领回去吧。”说着一声吼:“来人!”随即将小布袋挪到抽屜里。一个满脸横肉歪戴帽的伪军应声走进来,打量了周先祥一眼。杨小龙没等他问就说:“赶快将那十二个老不死的领到大门**给这个人。”满脸横肉“是”了一声就走。周先祥说了声“感谢大队长!”杨小龙似乎没听到,头向后一仰,两条腿又跷到办公桌上。周先祥转身就走出办公室,一路东张西望地来到大门口。
好大一会,满脸横肉领来了十二个歪歪倒倒的“老不死的”,硬要周先祥给他一包烟,周先祥怕节外生枝,向游击队员庄庆生说:“快给老总一包烟!”庄庆生说:“刚好还有一包”,从捎口袋里摸出一包递给横肉。横肉一步跨上前,捏捏捎口袋,忿忿地骂了句:“穷鬼!”挥着手叫他们快滚。十二个游击队员各背上一个老人就走了。
周庆祥一出门,杨小龙立即拔开抽屜,歪着身子将小布袋的银元“哗”一声倒了出来,数了数,整整四十块。他嘴里不由地哼起了小曲《一更鼓儿里》。他拿出四块银元放进裤口袋,将剩下的三十六块银元向里边摆上两垛,上边压上信纸、公文,锁上抽屜,装好钥匙,重重地坐进靠背椅,又将两条腿跷到办公桌上,闭上双眼,思考着今晚去花月楼搂秦香香呢,还是抱杭芳芳?
大门口几十个老百姓刚走出十来步远,邢一万到了。他紧盯着那群老百姓看了一会,就直奔进去。见办公室门敞开着,一看杨小龙躺在靠背椅上睡觉,他就悄悄走了进去。杨小龙正处于快乐的想象中,一听有脚步声,微微睁开两眼,一看是邢一万。他赶快挪下两腿,站起身来,一面同邢一万寒暄,一面给邢一万沏茶。
邢一万端上茶盏就问:“前夜收获如何?”杨小龙立即哭丧着脸说:“别提了,那天夜里就被矮脚虎大佐痛骂了一顿,昨天又被叫到司令部训斥了一顿,说我今后情报要摸准,否则浪费人力事小,丧失了大日本皇军的斗志事大,而且还助长了八路军威风。”邢一万无所谓地说:“杨仁兄还把小日本当回事?小日本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不久你就可以尽情地搧那矮脚虎大嘴巴,骂他个狗血喷头。我们现在是利用日本人力量帮我们打**。小日本实际上就是党国的长工。”他大口大口地喝了两口茶,恳切地说,“仁兄现在最要紧的是设法为党国效力,今后一摇身就会变成党国的大红人!”“是,是,是,”杨小立马转忧为喜,起身给邢一万续水。
两人又闲扯了一会,邢一万微笑着说:“老弟来时,见大门口赶走了几十个泥糊腿子。仁兄恐怕又捞了不少油水了吧?”杨小龙脸红了,极其流利地说:“王八蛋才擦了油!前天夜里扑了空,日本人气得烧房子,我气得抓了十来个人。一天三餐给他们白吃白喝,我正为此作闷,几十个穷鬼来大门口嚎丧,我顺水推舟,就赶快把人放了。”邢一万说:“你看,你看,老弟不是想逗仁兄开心,就开个玩笑嘛!”杨小龙说:“走吧,喝酒去!”说着,他领头跨出办公室。
十二个老百姓被送回各自的村庄后,几个村庄的老百姓像过大年似的,互相拱手道喜。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