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重看着憔悴的丈夫,一个劲点头,并说她就想着去杭州,去看孙子贾大昌,“再也不到这块伤心地来”的话到了嗓子眼了,硬是被她咽回肚子里,怕勾起丈夫的伤感。贾庆祥见夫人无异议,立马召来胡管事,要他停止进货,卖完现有的茶叶后,就把两座茶庄卖掉,然后带着银票去杭州见他,仍然做贾家茶庄的管事;倘遇到什么棘手事,可去庐州找查知府帮忙,或去云城请贾巡抚出面。接着他吩咐花自重指点两个男仆和三名女仆收拾包裹行李。之后,他步行去老三家。
贾庆发在塾馆给学生讲书,三弟媳杨自芳热情地把贾庆祥领进书房,给他沏了一盏茶,陪他说着话。好大一会,贾庆发进了书房。贾庆祥一见老三,忍不住哭了起来。好一会,贾庆祥边拭泪边把贾府已成废墟的惨状描述了一遍,接着痛骂甄大牛父子是天生的逆种,竟那样残忍地杀害了大哥,又如此狠毒地摧毁了整个贾府。贾庆发似乎是四大皆空的得道高僧,表情上没有反应,只是庄重地说,阴阳相转,气候循环,因果报应,天道常规。当他看到二哥瞪着他时,他解释似地说,贾家杀甄家人,甄家就杀贾家人;贾家夺甄家田地,甄家就夺贾家银子;贾家毁掉甄家村,甄家就毁掉贾府。贾家痛苦,甄家苦痛;贾家怒发冲冠,甄家义愤填膺;贾家想泄愤,甄家想报仇。有因有果,有果有因,仇仇相报,因果循环。子孙受害,代代不安,如此而已,岂有他哉?贾庆祥气得眼睛发直,一时无语。贾庆祥一连喝了四五口茶,忍不住告诉老三,他要卖掉高城茶庄,举家去杭州安身,终生不再回高城了。贾庆发说,终老杭州,好事好事。贾庆祥起身告辞,贾庆发既不留饭,亦不相送,只说了两声“走好”。
贾庆祥一路上后悔自己不该来老三家。贾庆发却自此越发喜欢大谈“民贵君轻社稷次之”、“中庸之道”、“和为贵”了。
贾龙、贾豹听到贾府被甄家小子们炸成废墟的消息,先是咆哮愤怒,咒骂民匪;继而捶胸顿足,哀伤不已;接着苦思冥想报仇泄恨的良策。
就在他俩万般苦恼之际,查有礼独自一人来会见他们,提出了两套方案:一是多派人手打探甄家人窝藏之处,好再派大兵剿除,然既费时多,又劳师伤财,且官兵不一定能打得赢,又由此而遭朝廷谴责。二是突发三千大兵,出其不意,去大王村、李庄、刘家大洼三村捉拿百十个男女老少投入高城大牢,限令三天内由甄大牛父子来替换,否则全部斩首示众。
三人商讨了半日,查有礼、贾豹觉得第二种方案简单易行,把握性很大。贾龙认为第一种方案虽然费时、费财、费力、风险大,但追剿民匪,维护地方,不仅师出有名,且亦彰显朝廷威严;而第二种方案,虽然行之有效,且能泄心头之愤,但行为方式有欠光明正大,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用。他主张先采用第一种方案。贾龙怕贾豹行事莽撞,另外,他总觉得身边有甄家的奸细,在云城布置打探人手,不易保密,于是就委托查有礼从庐州府悄悄布置人去青龙山一带打探,一旦得知甄家人藏身之处,立即发兵予以剿灭,不仅泄恨,亦除却永世之患。“否则,”贾龙深沉地说,“我们如果就汪凡全军覆没之后而偃旗息鼓,朝廷不仅责以无能,更要怪罪无地方安定之念。”贾豹不以为然,但不敢反对。查有礼却暗暗赞佩贾龙看事高人一筹,又想乘机巴结贾龙,故而连声赞叹“高明”,并保证竭力打探,决不懈怠。
查有礼与贾龙、贾豹共进午餐后,茶也没喝,就告辞出门,说要赶回庐城,抓紧布置打探事宜。在贾龙府宅外,查有礼向送行的贾龙、贾豹深深作了一揖,就登上马车急驰而去。
老于世故而又一心要取得贾龙信任的查有礼,平日不仅处处体贴银花,而背着汪娇对银花更是极尽温存之能事,以求银花有意无意间在她哥哥贾龙面前能好言多奏;在对待贾龙母亲和任小燕二人上,特别注意同等尊重,言语上一点也不敢有别,怕惹王夫人不满而在贾龙耳边说不利于自己的话;对于贾巡抚历次下达的事项,他总是不遗余力地超别的知府前办好,以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要让贾巡抚处处好说话。
回到庐州后,他立即召来几个心腹武官员,从庐州府衙和驻兵中挑选出百来个非高城县地区的人,经过他两日的训话、布置,撒到大甄村周围各个村庄、田地里去打探甄家男女老少的去向,从而揣测甄大牛父子的去向,再作进一步打探。可十多日下来,没有丝毫进展。一个月下来,回来禀报的人都说,被探问的男女老少,都是一问三不知,说官兵炮轰大甄村时,附近村庄家家关门闭户,人们全都吓得躲在家里,谁敢出去望一望?后来都去帮着埋尸了,就是有几个活的,哪里知道他们跑到何处去了?并说老百姓们说的是真话,否则,那么多村庄,那么多不同年龄的人怎么都说同样的话呢?
一个下:“卑职借口讨水喝,走进一户两间小草屋,见到一位七十岁左右的老妪躺在床上,不断咳嗽。我故意向她说,大甄村毁了,人该到哪里去住啊!她气愤愤地断断续续咒骂说:大甄村人祖宗八代就住大甄村,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可官府偏要听贾大财主的话,说人家是匪,把人家村子炸平了,人也炸没有了,听村上人说,好多村子人去帮着埋尸首的呢,惨啦!这些杀千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