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将才提来水桶和工具的近侍们正要侍弄花地,瞧见耶律贤一言不发,冷着脸站在那里时,他们扑通一声跪下了,桶里的水倾洒出来一大半。
耶律贤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宮帐仍是曾住过的宮帐,这片地也没有变,只是没有了悉心侍弄花草的少年,没有了痴痴看花的少女。
他将水桶放在自己身侧,拿起小铲,蹲在花地一旁,洁净的白袍拖沓在地上,沾了不少泥土,他仍然专心致志,一刹那间,仿佛泥土都成为他白袍上的点缀。
宁弦宫中的日子,正如太阳的升起和落下,一成不变。昨夜萧绰感伤万分,眼泪止不住地流,当她睡去时已是凌晨,故而将近晌午才醒来。
萧绰走到桌前坐下,无力地揉揉肿痛的睡眼,心中的悲伤仍是未能尽然散去,唇角向下,头发松散,眼神之中没有多少生气。
当她看清桌上各式各样的小点心时,这才展颜一笑,随手捻起一块,咬了一口。
“这是谁做的点心?这样美味,竟然和我母亲做的…”
萧绰喉中哽涩,无法再说下去,也无法再吃下去手中的点心。
阿语上前说道,“回禀贵妃,这是昨日夫人托南院大王耶律公子带进宫来的,他又让七良大人转送到咱们宫里,昨夜您睡下了,就没告诉您…”
萧绰看向阿语时,眼眶又红了,可是却干巴巴的再也掉不下一滴泪。
阿语惊呼一声,“贵妃,您这是怎么了?”皱了皱眉,她又递给萧绰一张纸条,纸条上是契丹小字,只略懂几个契丹大字的阿语想破脑袋也看不懂,“这是食盒里放着的字条。”
萧绰接过字条,看到一行熟悉的笔迹:‘人各有命,他人荣宠不必挂心。你一生平安无忧,此乃为父毕生所愿。’
萧绰红着眼睛笑了笑,“我还是很幸福的,对不对?父亲母亲,还有大哥都念着我,想着我。”
阿语讪讪笑道,“对,对…”可萧绰的幸福就是她心中最大的毒刺。
萧绰放下点心,走到窗前,凝视那片芍药地,芍药的种子已生出嫩芽,破土而出。
片刻,她回身准备换衣服,并吩咐道,“阿语,来帮我梳妆,中午就不必等我回来用膳了,自行休息吧。对了,将那点心包上一些,我要带着。”
她挑了一件莲叶翠色的细丝长裙,穿上薄薄的青色外袍,又让阿语打扮了一番,看不出一丝憔悴的模样,可双眼却因哭泣而略显红肿。
萧绰带着装着小点心的食盒,独自一人出了宁弦宫。
在宫中的这些天,虽然她不常走动,但这些路她走过一遍大概都能记得,所以每每避着皇帝的永兴宫而走,以免碰上多生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