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段听到这里不觉一愣,紧接着便仰头大笑了起来,片刻之后猛然收住笑怒道:“透露机密?余不更,就你们的斤两也配跟我说这句话!废话少说,我刘玄今天既然落在了你们手里,要杀要剐只管处置!”
这“不更”两个字被叔段咬得极重,但余成却丝毫不恼,悠悠然地笑道:“说起来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不更,与你这般赵国相邦的心腹确也攀比不上。不过既然我敢将你请来,自然有让你听命的办法……刘玄,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张拂?哼哼,当初你们将他视作兄长,却不知他是我的手下。他为你们做的那些事皆是受我之命,至于你们的情形么,我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叔段不觉一凛,愤然说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余成未语先笑,再次抱住双臂上下打量了叔段半晌,挥手对手下人吩咐道,“你们都去院门口看着,小心有人进来。何易暂且留一步。”
那四个人应诺退了出去,余成这才小声吩咐何易道:“你去把屋门关了,留条缝盯着他们点,不要让他们听见屋里头说的话。
“诺。”
何易眉梢一挑,匆匆看了叔段一眼,这才连忙快步走到门口闭了门,一双油滚滚的手撑住门扇,接着便将一只眼贴在了门缝处。
叔段哑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见余成将除了何易之外的那四个人都撵了出去,心里已然明了他们将要用来威胁自己的事只有余成和何易两个人知道,至于将剩下的人都撵出去自然是怕知道的人过多从而横生枝节。
越是如此后面的事恐怕威慑力量越大,叔段目光一跳,果然听见余成笑道:“你和冯夷的那个妹子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了。若不是中间突然出了个赵国平原君,倒真算得上天造一对。嘿嘿,实在可惜啊。”
“你胡扯!”
叔段听到这里脑子里嗡的一响,虽然即刻咬牙骂了出来,但心里却是一阵黯然。余成这番话恰恰戳到了他的伤心之处,他与冯蓉是师兄妹,因为两家长辈的关系自小一起长大,沙丘宫变经逢一番大难在大梁再次重逢后更是相依为命。
那时候他们过得很苦,就像漂泊在四下看不到尽头的苦难之海之中,不知道何时就会失去力气沉底而死。能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唯有“报仇”两个字,不过对于叔段来说活着似乎还有另外一层意义。他们在大梁重逢之时冯蓉还不到十三岁,三年倏忽而过,她却已出落成花季的娉婷少女,犹如无边苦海之中一朵娇艳盛放的花朵一样惹人怜爱。
他们是师兄妹,他们的父辈又是生死至交,虽然那个傻丫头从来都是拿叔段当成冯夷一样看待,但叔段却始终都相信她是属于自己的,甚至驳信如果没有那场沙丘宫变,这一切都应该顺理成章。然而那场沙丘宫变终究还是发生了,他叔段正是这场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惊天巨变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受害者,他能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只能是报仇,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死在哪一个地方,甚至有可能像被冯夷派往邯郸打探消息的那些师兄弟里的其中三个一样死的悄无声息,连尸骨都无从寻找,所以他不想连累任何人,更不想连累冯蓉,他只能将一切念想深埋在心底,也像冯夷那样以哥哥的身份去对待冯蓉。
为了报仇连生命都可以不惜,表面上的磊落又有什么难以伪装,然而这些表面上的洒脱却不等于内心不受煎熬。当那天确定下在范痤府前刺杀平原君的计划之后,为了让大家在必死之前能得些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补偿,冯夷让叔段买了大量的酒犒劳自己这些即将的牺牲者。是时那个“魏墨”张拂也参与在了其中,虽然陡然得闻他们的计划之下极力反对,但在劝说不动冯夷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打点协助。
那时候叔段是真的将张拂当成兄长一样看待,一直认为他反对是因为不希望看着他们去送死,然而现在回过头仔细想想,那时张拂确实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这层意思之下还有一层不想失去几个最得力的拉拢对象的意思罢了。不过现在想来这些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时叔段喝了不少酒,内心里一片怅然之下,避着所有的赵墨兄弟偷偷将埋在心底深处的那些心思说给了张拂听。
按说既然已经到了必死的时候,叔段还能有什么话不敢告诉冯蓉。然而他却不能这样做,因为他知道这样做不论冯蓉是什么样的态度,都必然会影响到次日的刺杀行动。他想将心思永远埋下去,但是酒虫的刺激却让他内心里的煎熬更甚,也只能找一个不属于赵墨兄弟,同时又让他完全信任的人一吐心事了,而这个人唯有张拂。
张拂当时明确的表示愿意为他保守秘密,并说如果他们能得九死余生,必会为他们撮合,而后他们确实也神奇的转死回生了,再然后在平原君的运筹之下,虽然几经坎坷波折,但一切终究都在向着光明的一面飞奔。叔段看到了前途,但心态却也变了,别说那个要为他和冯蓉撮合的张拂从此再未出现,就算张拂真的现身,他也会将张拂阻止。因为他此时已经在想着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希望自己能在有一番功劳傍身的情况下再风风光光的正式向冯家提亲,他完全相信这就是一句话的事。
然而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就是这一步错最后铸就了步步错,李兑之乱虽然使叔段得到了渴望已久的功劳,但同时也将冯蓉搅了进去。虽然那些风言风语几乎伤透了叔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