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侯府祠堂,黎渊跪在东厢房的蒲团之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把点燃的香插在几案上的香炉之内。

案上摆着一个牌位,上书“黎门赵氏之灵位”,据说这个赵氏便是黎渊和黎漫的生母。按规矩,妾是不能进祠堂的,黎锦宏破例把她的灵位安放在厢房,也算是照顾到一双儿女的思母之情。关于赵氏,黎渊兄妹不是不好奇,但即便他们明里暗里地问黎锦宏,他也只会把话岔过去。

年幼时,黎渊心里十分羡慕黎深和黎沁,因为他们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有母亲护着;再后来则是嫉妒黎澈,马氏虽说对他们兄妹不好,可她对黎澈却是当成眼珠子一样心疼的。黎渊小小年纪就知道保护妹妹,可那时的他一样是个孩子,冷了、饿了、病了、疼了,就闭上眼睛,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想象这是母亲的怀抱。

现在的黎渊即使大了,也还是时常想着,要是母亲能活着就好了。昨日方槿告诉他,他和徐家姑娘的婚事已经有了七八分准了,黎渊十分开心,一大早就来到祠堂,打算告诉生母这个好消息。

起身之后,黎渊发现母亲的牌位上似乎有些浮尘,于是便拿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把牌位取下来细心擦拭。擦到牌位后面时,也许是年深日久,黎渊发现有漆皮掉落,而掉落之处的颜色似乎与前面字体的颜色相同。黎渊鬼使神差地用手扣掉一些漆皮,就见露出来的部分果然是写着字的。

黎渊心中出离愤怒,他知道黎锦宏对自己母亲不重视,可也万万想不到他会拿别人的牌位给自己母亲用。可又一想,这些年来黎锦宏对他的好不是假的,更何况黎府哪里会缺买牌位的钱。

黎渊把牌位重新放在几案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心中默念道:娘亲勿怪,儿子只是想要弄清楚真相,待事情明了,儿子定会给娘亲做法事超度。

黎渊不敢用工具,只能用指甲慢慢往下抠漆皮,待牌位上的字显现出来,就见中间四个较大的字写着“赵公远山之灵位”,左边一行小字为“子赵渊、女赵漫敬立”,再看右边的小字,黎渊眼前一黑,“丁酉年”不就是他和黎漫出生那年吗?

脑中浮现出一个荒谬的想法,黎渊本能将其排除。他苍白着脸,摇摇晃晃地出了厢房,越走脚步越是发软,最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黑暗中,黎渊听到有人叫他,吃力地睁开眼,就见黎澈满脸担忧之色,一只手还掐在他的人中之上。

黎渊缓缓地坐起来,觉得好了许多,环顾四周,就见他又回到了东厢。看看天上的日头,应该是没晕多久,他有气无力地问黎澈道:“好好的,你怎的跑到祠堂里来了?”

“爹请封世子的折子礼部批了,我来告诉我娘一声。”黎澈回答他的同时,眼角的余光还瞥向几案上的牌位。

黎渊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身子后仰,靠在柱子上,苦笑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黎澈心中既是矛盾又是为难,纠结了半晌,道:“赵远山前辈……当年救过爹的命。”

黎渊仔细看着弟弟的脸,虽说黎澈年纪尚小,但脸部轮廓极像黎锦宏,尤其是一对剑眉,简直是一模一样。再想想双胞胎的样子,哪怕他们小脸圆滚滚的,也依然能看出黎锦宏的几分影子。黎渊摸摸自己的脸,“我不是爹的儿子,是吧?”

黎澈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又怎么样,我心里一直认你是大哥,亲大哥。更何况,又不只你一个,二哥和二姐也不是爹亲生的。这么多年,咱们一起长大,没血缘关系又如何?咱们始终是一家人。”

黎锦宏是打着让儿子将来继承组织的主意的,所以好些机密档案并未避着他。当初黎澈知晓自家兄姐的身世的时候,也是难过纠结了许久,用了好一段时间才下了决心。因此他能理解黎渊此时的想法,只盼他能早日想通。

“我明白的。关于我爹娘,你知道多少?”黎渊问道。

“你爹的事涉及到一些机密,我没法细说,咱爹说过,你和他挺像。至于你亲娘,她生下你和大姐之后就改嫁了,咱爹只好把你们接了回来。”

黎渊瘫坐在地上,双目紧闭,好似累极,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三弟,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黎澈心知这种事他帮不上忙,只好怀着满心忧虑往外走,不想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黎渊道:“别让漫儿知道。”黎澈回头道:“我晓得的。”

当日,黎渊就着人向翰林院请了假,又对方槿说,自己想去慈恩寺还愿。方槿早就听黎澈说了事由,笑着对黎渊道:“庙里清净,去小住几日也好,还能静心。不过你一定给我记得回家。”

黎渊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母亲放心,我明白的。”

黎渊在慈恩寺一住就是半个月,每日听着暮鼓晨钟,或读书、或赏景、或与寺中高僧谈佛法,或帮着沙弥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庭前花开花落,天际云卷云舒,看的久了,人自然灵台清明,心湖澄澈。

在黎渊准备好下山回府之时,反倒是他的书童侍墨先一步来了慈恩寺。客舍之中,侍墨跪在黎渊脚边,急切道:“大爷,府里出事了。有个女子自称是大爷和大小姐的生母,要求见您二位呢。夫人已经安排她住下了,让奴才来知会大爷一声,让您回府去看看。”

黎渊一听这话,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说了一句“走吧”,便率先出了门。

主仆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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