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太可笑了,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傻瓜式想法!
清醒吧,她沉醉梦境真的太久了——!
落音直起身,朝高台冲去,速度之快犹如离弦的利箭,冲破了在圆形场地内留下一道水蓝色的残影。
卫士们纷纷举起长戈,蓄势待发。只要落音的脚踏足李唯教授半径三米内,他们就会用毫不留情的尖刃,以将她乱刀分尸的攻势猛烈袭击过去。
瞳羽随着落音的手挥舞,洋溢着银蓝光彩的它积蓄着灵力,随时欲发,等待将目前的阻碍之物彻底扫除。
本已结束的厮杀气氛,似乎又重然战火。
万幸,十丈之外的银蔓飞身前来,如一只深紫的雨燕贴着地面掠过,顷刻,她的右膝盖侧击重重撞在落音腰腹上。
那属于合理的控制范围之内的力道,让落音产生了不得不停滞行动的剧痛,之后是视线的翻天覆地的改变,她被强力按住后颈压在地面。
“啪!”瞳羽脱手飞出,沿着地上滑出一段不远的距离。轮回直刺到她的脸颊边的空隙里,斩魄刀上的血依然粘稠,只丧失了人体的热度。
可恶、可恶——。她心有不甘的低吼,双眼透过垂落的发丝间隙死死盯着挺拔的身影。
银蔓俯身在她耳边轻语,沙哑着喉咙私语:“不要把刀朝向李唯教授,那样连我都无法保全你,难你想变的比银杏还惨……”
落音身体一颤,她僵硬的移动着头部,蓝黑的瞳孔顷刻被悲骇的情绪填满。
三人的尸骸被卫士们摆放到一起,连小旭的头颅也被安置到脖颈位置,或许出于‘死者为大’的准则,卫士刻意将他们整齐放置,三人垂下的手恰好一个个相互交叠,像是手拉手的亲密。由于死亡解除了生死契约,他们皮肤上的黑纹消失了,显露干净整洁的外表。三人的脸庞在临近傍晚的阳光里,均匀的铺上一层夕色,五官由于显得模糊不清而淡化那些血味弥漫的死气,反而透着柔和的色彩,他们似乎很安详……又似乎仅是疲劳得昏睡过去……
这里是叶脉的地下战斗场,不是罗马角斗场,否则,在经历刚才惊心动魄的厮杀后,早该人声鼎沸的为胜利者欢呼鼓掌。可没有,没有抛给胜利者的鲜花,也没有对下一场战斗的期待呐喊,除了代表对死者的怜悯,众人沉默的呼吸声贯穿全场。
“演出落幕的一刻,其实远比精彩的过程更打动人心,只是不值得回味……”
不知是何时李唯教授走下的高台,他的行动无声无息,像个行走与光暗间隙中的幽灵,在不经意的瞬间,已悄然近在咫尺。
“刚才,你说我只关心我自己。你说错了。”李唯教授蹲到她面前,用手按在心口的位置,以一种异常苍凉的口吻说:“我不关心我自己,关心这种感情,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也许……在很多年前,我就把它遗失了……你明白吗?”
相隔如此近的距离,落音能清晰察觉到,面前的男人,此刻无论摆出怎样狂喜的表情,还是迷惑的表情,还是苦恼的表情,均不过仅是皮肉的假象。
真正的他的内心,其实幽深得无一丝波澜。
或许正如他所说,他遗失了……他可能遗失的不只一样吧?
李唯教授又缓慢的站起来,落音跟着吃力的想抬高头颅。
灿烂的金光从天空斜射,为他的身体勾勒出高挑的轮廓,将那俊雅的容颜衬托着庄重冷漠——本该唯美的画面,可在场众人所感受的,是莫名的深深惧意。
“恶魔!”落音恨恨的呸道:“李唯教授,你就是童话里的恶魔,没有血、没有泪、没有感情,没有心灵!如果美好的品质是种财富,那你就一贫如洗!”
李唯教授歪一下头,两道细眉没有因这凶恶的责备而聚拢,反倒像放下了心事似的舒展开来。他发出不明意义的浅笑,说:“落音,你能为他们伤心,我很欣慰,这证明你拥有宽容和善的一面。但你该早点习惯这种象征死亡的牺牲,不然以后肯定会受不了的。作为我的继承人,这点是必然的。初期看会很痛苦的,但不要麻木了这种痛苦,只要不忘记有人曾做出过牺牲,这样今后你就懂得珍惜与遗憾了。”
“牺牲?你管这叫牺牲,这是屠杀!”
“这是一种‘牺牲’。牺牲这个词语,就是要和‘可惜’‘悲哀’以及‘忍痛割爱’所搭配的。只有当我们决心舍弃很重要的东西时,才会说牺牲。而有时候,令我们眷恋不舍,那时所怀揣的感觉,很珍贵,可同时也是一种懦弱的象征,是作为弱者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