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担忧地看向顾钦辞,只见他皱着眉望着对面的女人,可寒玉般的瞳仁仿佛被清冽的泉水洗濯过,变得明澈而温和,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眷爱与缱绻。
若拙心乱如麻,五指紧握着轮椅的扶手,指尖血色褪尽,白得吓人。
这个女人是谁?她来干什么?顾钦辞会不会爱上她这张脸……
她发现,人一旦陷入爱情,患得患失就会成为一种戒不掉的毛病。
那个女人的红唇挑得更高了,得意的笑眼扫过若拙不堪入目的脸,又扫过顾钦辞惊艳一般的怔然,最终将轻蔑之色毫不留情地刺入了若拙的胸腔。
但紧接着,她的笑容就僵在了嘴角。
因为顾钦辞收回了视线。身为男人的他,居然只看了她短短一眼,而后弯下高大的身躯,握住了轮椅上面容丑陋的女人的手。
他伏在她的耳边,很认真很专注地说着什么,轮椅上的女人微微一震,侧头去与他久久对视。
再抬头时,男人的目光重新回到楼梯上的女人身上,却冷静淡漠得好像在看着一尊没有生命的红色石雕。深邃的眉骨和英挺的鼻梁划开他气韵深藏的脸,飞扬的长眉下嵌着睿智的双眼,大厅里的灯光将他有棱有角的容颜描出坚毅冷硬的轮廓,世间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为之动容。
穿红衣女人并不知道,凡事皆有个例外。这份冷硬的坚持,早在九万里初次见到若拙的时候,便不攻自破,溃不成军了。
她的美貌,从前的若拙尚可一比,如今……
顾钦辞眉心一冷。
谭思凡呵,为了对付自己,他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但他千不该万不该,让这个女人来扰乱他的视听,同时深深地伤害了若拙。这是他决不允许发生的!
看来今天,势必是一场恶战了。
他的神色趋于凝重之时,若拙心里也不平静。
顾钦辞伏在她耳边说的话,别人听不见,可她却听清得一清二楚。
他说的是:“我心里只有你。”
顾钦辞没有安慰她,毕竟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那个女人比现在的她漂亮太多。如果顾钦辞这时候说“她不如你漂亮”,反倒显得虚伪和刻意。
所以他没有说出这种话,只是垂着眼帘,用平静有力地语调告诉她,他心里只有她。
无论其他人再美再动人,都与他无关。因为他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那个女人出现时,若拙确实失落、心酸了好一阵子。手指不自觉地想去遮挡自己变丑的脸,而顾钦辞的一句话,却成了她最坚实的围墙,最美丽的面具。
楼上的女人款款走了下来,“顾二爷,久仰大名。我叫樊霜,是葡京赌场的庄荷。这位是?”
顾钦辞不着痕迹地将手搭在轮椅上,健朗的臂膀刚好挡住了若拙和樊霜之间两点一线的距离上,不让她有任何靠近若拙的机会,“我太太。”
太太?樊霜露出一丝惊讶之色,看顾二爷一举一动间对她的爱护,二人夫妻的身份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顾二爷天人之姿,怎么会有这么一位……
樊霜打量的视线让若拙心生不悦,她勾唇一笑,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要不是她现在声带受损,挣扎着说几句话都疼得像被人撕开了嗓子,她早就用那口三寸不烂之舌和她比试一番了。区区一个赌场的荷官而已,身为酒桌女王的若拙,不,身为顾太太,她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若拙要强的劲儿让顾钦辞忍不住从喉咙逸出低沉的笑,他爱抚着她的头发,仿佛在用肢体语言告诉她,乖,不闹。
樊霜作为局外人被排除在外,不甘愿极了。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的,怎么会输给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毁容的女人?
“二爷,谭总派我来给您引路,请您随我进去吧。”樊霜出言试图截断二人的包含脉脉深情的凝望。
“谭总?”顾钦辞果然有了点反应,他转过头来,云淡风轻的黑眸里透出的光芒犀利如鹰隼,“他在哪家公司高就,什么时候成了总,我怎么没听说?”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樊霜差点被他一句话绕进去,吓出了一身冷汗,勉强笑答,“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二爷可以自己进去问问谭总。”
“无妨。”顾钦辞的表情也没有变化,高深莫测的脸看不出丝毫喜怒,“他想要,我就让他当,只要他有胆量,有能力坐得稳这个位置。”
樊霜被他漠然却极具穿透力的眼神看得心底发凉,“顾二爷,还是请您先随我进去吧。”
顾钦辞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被若拙抓得有点褶皱的袖子,对她刚才那幅受惊的样子扔觉得啼笑皆非,但他没有泄露任何情绪,气质依旧冷峻沉霜,步履稳健地跟在引路人的身后。
胡有方赶紧接过二爷的手,推着纪若拙往里走。由于轮椅不便行走,他们便在转角处上了贵宾电梯。
屏幕上的数字变到了2,电梯还在上行。一片寂静无声中,顾钦辞低磁的声音略显突兀地响了起来:“三层?”
这座赌场,一楼是个贵气非凡、铺张奢华的大厅,雕花镂空的金字屏风上刻着招财进宝、福禄双收的字样,大批名家字画像赝品似的随意堆挂了满墙。而二楼,是老虎机和普通的赌桌、吧台。光线稍显昏暗,各种叫嚷嘶喊声此起彼伏,荷官们面无表情地洗牌发牌,望着眼前一夜暴富或是一夜输得倾家荡产的客人们,脸上永远是见怪不怪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