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裳冷眼看他:“快吃,吃完再说。”
“哦,好。”
他取下斗笠,埋头吃面,乖巧得跟小孩子似的。
楚云裳瞧着他,见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葱姜蒜什么的一概都先拿筷子挑出来,连沾都不沾,挑剔得简直可以。她也不说他,只盛了一碗米汤慢慢的喝着,同样碗里都是水,没有米。
她喝稀饭从来都喜欢喝水,这点倒是跟九方长渊吃主食的时候只吃面不吃米一样有些相似之处。
这却委实是因为九方长渊的出生之地了,那边地处北方,比大周朝和游牧民族的边境还要更加的靠北。那里只有小麦而没有水稻,所以吃面已经是浸淫在骨子里的习惯,改不过来的,九方长渊根本没吃过米饭,就算是以慕玖越身份出现在人前的时候,也是不吃米,连那种最寻常的糯米团子做的的小点心都没吃过。
不过这一点,楚云裳不知道,但也能猜出个大概,他一定是北方人。
听说北方人往往都很疼媳妇——
诶,等等,她想到哪里去了。
九方是北方人,北方人疼媳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又不是他媳妇。
嗯,还是回归正题。
所以,这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们两人一个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吃食营养一定要均衡才好;另一个则根本就是医者,也清楚营养均衡对人体的好处。
可偏生都是一样的挑食,简直了。
楚云裳眯着眼睛看对面的人,眼光犀利得几乎能将他的身体都给灼出两个洞来。
于是这一碗面,九方长渊吃得很是迅速,因为对面女人的眼光实在是太赤裸裸,饶是他镇定如斯,也是有些承受不住。
很快,难得一改往常的贵族姿态,他右手本来就是在包扎着的,拿筷子就有些困难,为防楚云裳发现什么端倪,他动作飞快饿狼投胎一样将一整碗面风卷残云的吃完,然后擦了嘴,还小心翼翼的装模作样净了手,以免让水沾上纱布。
接着蓝月蓝香过来将碗筷都收拾了,再灌满一壶刚烧开的水,挑了挑旁边灯火的灯芯,就又退下了。
偌大的院落立时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之中。
楚云裳往后靠了靠。
身后的梧桐树干早被丫鬟们清理过,也没生什么虫子,靠在上面不用担心衣服会被蹭脏,也不用担心会有虫子爬到身上。她懒洋洋的靠着,坐在那里消食,见对面的人还是一脸“我是乖孩子我很听话”的样子,冷笑一声。
“说吧,找我什么事?”
九方长渊嗫喏着开口:“我,我是来负荆请罪的。”
负荆请罪?
楚云裳闻言看了看他的背后。
半根荆条都没有,以为她眼瞎?
因为她目光太直白,九方长渊抬手摸了摸鼻子:“我来得急,忘记带荆条了。”
楚云裳冷嗤一声。
她信他的话才有鬼了。
然后九方长渊压低了声音道:“我是怕你在春日宴上出什么事才过去的,我原本不打算去的,只是你去了,我才准备去的,那什么,你师叔也是同意我过去的,我才……”
他越说声音越小。
然后真的跟个犯了错误正在接受长辈教训的小孩子一样,再说不下去了,老老实实低着头,等待着对面人的发难。
楚云裳双手抱胸,冷眼睨着他:“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我正洗耳恭听,你别这样吊人胃口。”
九方长渊抿抿唇角:“裳儿,别这样,我知道错了。”
楚云裳陡然眯眼:“你喊我什么?”
“……楚七小姐,别这样。”他从顺如流的改口,态度看似十分诚恳,“我知道错了。”
她再冷哼一声,没有再计较他刚刚的称呼问题,却似乎是要将这几日来一直都没能在他面前发出的冷哼给一股脑的表现出来一样。
楚云裳觉着,对面这男人,绝对是自己的克星。
这辈子就算遇见的再不听话的病人,也都没这个男人让她更感到棘手。
说真的,如果他老老实实听从医嘱,按时服药好生休养,再进行适时的锻炼,他的体弱血虚之症虽然不能一蹴而就的立即治好,但慢慢调养,至多也不过半年就能好。
半年后,绝逼是一条好汉。
可看看他都干了些什么?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今儿肯定又吐血了。
果然,楚云裳冷眼瞧着他,突兀道:“你是不是又吐血了?”
九方长渊一怔,不敢隐瞒,乖乖点头。
她冷笑:“我就知道。”然后恨铁不成钢般的道,“真是吐死你也活该。一天吐一回,你以为你血很多,吐吐更健康?”
他立即想起自己在敏城跟她初见时她说的话,便小声的反驳:“你之前不是说,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楚云裳:“……”
她瞪着他。
恶狠狠的瞪着。
恨不得能用眼神把他戳死一样的瞪着。
这人怎么这样,认错不改就算了,居然还敢跟她这个主治医师顶嘴?
楚云裳觉得这家伙真的没救了,她实在是没那个气量能治得好他。
于是楚小神医以一种有些阴阳怪气的语气道:“得,其实吐血什么的,的确是吐着吐着就习惯了。要吐血,可以,出门左拐,慢走不送。”
说着,她从石凳上站起身来,拂袖就走:“蓝香,送客。”
蓝香立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请九方长渊走:“九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