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远端了散瘀的药汤,轻轻搁在裴贵嫔的手边。“娘娘,药温温的,现在正好可以喝了。”
裴以琳只瞟了一眼:“先放着吧。”
“娘娘,您就别难受了。那一位得意,也是因为有孕在身。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谁又知道到最后,这孩子是能生下来,亦或者不能呢!”凝远压低了嗓音,笑容里沁出冷意来。
“你懂什么。”裴以琳心里难受:“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凶,她的孩子安然无恙也就罢了。一旦有个什么闪失,我便是首当其冲的要倒霉了。”
“不会的娘娘,凡事都要讲个真凭实据。”
“后宫里哪有什么真凭实据可言?”裴以琳叹了口气:“你只看万贵妃是怎么薨的,便一清二楚了。她多年未孕,不就是败皇后所赐么?哪怕最终这件事情被揭出来,皇上已然不待见皇后了,不也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人心所向,才是后宫之中最大的依附与忌讳。”
这道理太过深奥,凝远不是很明白。“娘娘,那咱们该怎么办?”
“不知道。”裴以琳有些心慌:“还有一件事,也是本宫最担心的。”
“娘娘是指……两位小公主?”
这一次凝远猜对了。裴以琳止不住的点头:“莫嫔的孩子是在自己腹中。她自然被千娇万贵的捧在人前。可本宫虽然没有子嗣,却被两个小公主拖累。一旦这两个孩子有什么不好,都是本宫疏失之过,皇上未必会体念本宫的辛劳,但一定会责罚本宫的疏忽。吃力不讨好。”
被她这么一说,凝远心里也开始慌了。“娘娘。那咱们怎么办?今天嚼舌的那个小太监,很有可能是莫嫔的心腹,她的人折损在咱们手里,她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是啊。”裴以琳叹了口气:“幸亏皇贵妃允准本宫先离宫几日。回府了再慢慢想办法不迟。两个孩子送去伊湄宫了么?”
凝远点头:“乳母已经送过去了,娘娘可以放心。”
“那就好。”裴以琳想了想:“你去打点一下回府的东西,别忘了带些贵重的礼物回去。”
“是,奴婢这就去。”凝远重重点头,心里怪不是滋味的。来日莫嫔真的产下了皇子,那还不得马上对裴贵嫔下手。到时候裴贵嫔没有皇上的宠爱。又没有子嗣依靠,就只有死路一条,那么她不是也要跟着陪葬么?
虽说是家生的侍婢。可真到这时候,她也不得不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思来想去,凝远打定主意,回头随便犯点错,被发落出宫去是最好的打算。她可不愿意在这里劳作到死。
严一凌从清颜宫回来,就是一脸的喜气。
素惜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姐这是高兴什么?奴婢瞧着那陈武也是死的怪可惜。”
“光有一颗勇气可嘉的心,没有脑子,白白辜负了本宫放过他一次的良苦用心。怎么能算是可惜。完全是自找的。”严一凌说话没客气。“他这么做,只能是让真正关心他的莫嫔痛彻心扉,也到底没有把裴贵嫔如何了。还为自己的主子系上了心结。你瞧着吧,清颜宫肯定是有热闹看了。”
如此说来,素惜就更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会这么高兴了。她一向不是最讨厌后宫的争斗么?
“小姐,奴婢还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您高兴的……”
严一凌叹了口气:“入宫多年,还是学不会喜怒不形于色。从前皇后那份本事,到底我也学不来。我高兴,是因为桦妃要憋不住了。”
“桦妃?”素惜有些纳闷:“她最近不是一直都很安分么?”
“那是从前。”严一凌仔细想了想:“她从前从来不会在人前多嘴。除了良贵妃,也未见她对哪位宫嫔格外上心。可是今天,她非要趟清颜宫的浑水。”
章嬷嬷刚看着伶、俐公主入睡,转而来向皇贵妃复命。走进来,便瞧见皇贵妃一脸的喜气。“什么事情让娘娘您这么高兴?”
“小公主都睡了么?”严一凌问。
“睡了,都睡得格外好。”章嬷嬷笑着说:“起初乳母害怕小公主换了陌生的地方睡不好呢。不成想吃了奶,就睡了。大皇子还曾去瞧过,夸两个小妹妹长得灵巧。还把娘娘您给做的笑床垫拿过去了一双给小公主用。”
“奉举那孩子就是心思细。”严一凌收回了心思,道:“桦妃今日一直陪着裴贵嫔,末了,又和莫嫔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娘娘的意思是,她想要趁机作乱,利用莫嫔的孩子来害您?”章嬷嬷心想,桦妃的城府极深,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严一凌笑了笑:“当时看到桦妃在清颜宫的种种表现,本宫也是这么觉得。但回到宫里,我便想明白了。桦妃……她下一个要动的绝不是清颜宫的人。她就是要做出这种假象,让本宫去提防那两位嫔主子的勾心斗角。而她会躲在背后,运筹帷幄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色,叫本宫措手不及。”
素惜听得有些毛骨悚然:“小姐,您快别说了,这樱妃简直比小鬼还要难缠。这后宫这么大,这么多人,谁又能知道她动的哪一根头发丝?”
“她不出手,咱们可以引着她出手。”严一凌微微一笑:“不是每次都是她主动出击,咱们就只能被动迎合的。这一回,咱们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章嬷嬷沉眸而笑:“如此说来,娘娘已经有了打算。”
严一凌笑而不语。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的心情既紧张又有些亢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