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长生听了站起身出去,脚步看着显得有些沉重却无力,没过一会儿,便传来了郑氏尖利的嗓门,“我的个天神老爷啊,这是咋回事儿啊?”
杨长生垂着头,抬起眼,看了下靠在炕头的杨老爷子,“事儿已经打听清楚了,就是这么个情况——
爹,要不你也给拿个主意?接下来究竟咋办?”
杨老爷子吧嗒吧嗒,猛抽着手里的旱烟,烟雾腾腾不断,面上一脸凝重的样子,良久都不曾出声。
郑氏瞧着也是极显惶急,想去拽着杨老爷子的胳膊,问一问他的想法,偏看了他的脸色又不敢。
杨长生站在地上,就那么静静的候着,直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双腿似都有些站僵了的感觉,才听到杨老爷子沙哑着声音,问道,“老二的事儿,就那么定了?没有一点转机了?”
杨长生犹豫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说道,“要是咱能有人在县老爷面前求求情,求他好生重新审理一遍案件,让那些土匪把之前的证词翻了供,兴许就有转机了——”
杨老爷子听了,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倒是郑氏禁不住心里的惶恐,嘀嘀咕咕的叨了个没完,“这可咋办才好哩?”
“大过年的,咋就惹上这摊子事儿了呢——”
“老二那杀千刀的,啥人不好惹,偏要去惹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这凭白的遭来个天大的祸事。”
“我这究竟是造了啥子孽,生出这么个祸害来,连累我这么个都要进棺材的老婆子,临了都过不上几天安生的日子啊——”
……
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眼里眉梢的,都是惧意,反而不见啥子担忧,杨长生看着自个儿老娘那六神无主的模样,不禁暗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老头子,你别不吭声啊,倒是说句话啊?这下该咋办才是啊?会不会咱一家子都要跟着被杀头啊?”郑氏显然已经慌神的不能自控,扯着杨老爷子问道。
话落,杨老爷子瞳孔禁不住猛地一缩,面上表情更显凝重。
“不然,咱们都被抓去坐牢?”
“老天啊,我都活到这把岁数了,咋就不能让我安生了过几年,再收了我去啊——”
杨麦香捂着被子,听着这音儿,都觉着有些渗人,不自觉的搂紧了身边同样有些害怕的小全哥儿……
不一会儿,那渗人的声音倒是还在继续,杨长生却突然走了进来,喊过王氏,“他娘,赶紧下来穿了鞋子,跟我一块去爹那屋。”
王氏有些诧异,微张了嘴,面上带着疑惑,似乎她嫁进来之后,杨老爷子就没叫过她去说话,这猛不丁的,难不成是有啥事儿?
“爹说是叫你一起去商议事情,许是老二的事儿吧,他老人家估计有些想头,拿不定主意,想跟咱们商量一下。”见王氏动作有些迟缓,杨长生便又开口说了一句。
王氏听了这话,暗自猜测,杨老爷子不会是要她交出手里的银钱,来给老二通路子吧。
若真是如此,王氏觉着,那也没什么不能商量的,钱财总是死物,没了还能再挣,大不了多花点力气就是了,只要能把人给救回来,她倒真不怎么介意。
一路猜测着,夫妻两个就到了老两口的屋里。
站在屋里,王氏有些不大自在,打从那回麦香的事儿出了之后,她就没进过这个屋子,尤其是现在郑氏那利嗖嗖的眼神,就这般直直的盯着她,更是让人觉着不舒服。
“都坐吧——”杨老爷子发了话,指着墙角的一条板凳说道。
王氏跟着杨长生坐下,凳子有些冰凉,坐着并不怎么舒服,可杨老爷子却又停了声,没了下文。
“爹,我把平哥儿他娘也叫过来了,您老有啥想法就说吧——”杨长生有些坐立不安,搞不清老爷子究竟是个啥子打算,便主动出声问道。
杨老爷子听到话声,掀起眼皮子挨个瞅了他们夫妻俩一眼,过一会儿,才暗沉着声音说道,“把你们一起叫来,就是想宣布个事儿。”
王氏偏垂着头认真听着,心里打定主意,要是杨老爷子开口问她要钱,她也不做推辞。
“我想把这个家给分了——”
话落,屋内一片沉静,如同平地忽起一声惊雷,杨长生猛抬头瞪大了眼,看着杨老爷子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磕磕巴巴的问道,“爹,你说啥?”
杨长生木愣的脑袋瓜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方才不是一直都在说老二的事儿吗?怎么一下子就跳到了分家的事情上了?
他觉得自个儿可能是一晃神,听错了,转过脸看了下自个儿媳妇,夫妻两个瞬间的对视,却没错过王氏眼里同样的错愕与惊诧。
“刚刚老大跟我说了老二的事情,我想了想,不论真假,还是把这个家给分了吧,免得一家子人栓在一块,受了连累。”杨老爷子缓缓的开口解释了一下。
“可,可,老二那是冤枉的啊——”杨长生一时间消化不了这样的信息,急切的从凳子上弹起了身来,说道。
王氏沉默着坐在凳子上,暂时并不打算出声,她也还没有理透老爷子突如其来的这一出,是个啥子名堂,便只管安静的坐着,等待着下文。
短暂的懵然之后,杨长生似乎也逐渐醒过味来,盯着杨老爷子满脸不可置信的问道,“老二突然遭了这样大的祸事,难道爹就真的打算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