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尘!他居然毫无遮拦地站在船头桅栏下,最显眼处!真是不怕死!他是怕人家看不见他还是怎么地?就满心期望着人家用箭射死他啊?
刺竹忽然气不打一出来。沐清尘,你平素的聪明劲都到哪去了?要显摆自己的傲慢自负,也不在这时候啊。
沐字大船近了,却停了下来。猛听得清尘一声大喊:“安修!”脆脆的音色甚是悦耳,虽然带着敌意和蔑视,还有恼怒,但是逆风从水面上送过来,那话语的激动就淡了,距离一远,更是消去了语气的力道,变得有些绵软,跟战斗的紧张气氛非常不搭调。
安王又一次想起了沐清尘通州城下索要父亲的第一次叫阵,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小娃娃,别来无恙啊。”
“我是无恙,你可有恙了!”话音一落,沐字大船忽地往后退去。
安王一惊,正寻思着是否有诈,猛地看见对面那“沐”字大旗晃动了一下,绕着桅杆飞快地转过来,旗帜之后竟是一块厚厚的木板,木板上,拦腰绑着沐清尘,此刻,他已经搭起了弓,引起了箭,正对着安王。
刺竹猛地意识到清尘耍诈,银甲穿在了别人身上,安王还没有反应过来,清尘的羽箭已经出弦——
“嗖”的一声,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在安王跟前一晃,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重力一偏,便压着安王倒下了。
周围的人都喊起来:“保护安王!”
就在众人慌乱之间,沐清尘的声音再次传来:“安修你这个小人!今天算你命好,找了个替死鬼!总有一天,我要射死你!”
“世子!世子!”众人七手八脚地去拉地上的人,慌成一团。
安王知道倒在自己身上正是肃淳,不由得着急和心痛起来,大声喊道:“快救肃淳!”
肃淳一动不动。再一看,清尘的箭射中了肃淳的背部右边,若不是肃淳挡得及时,安王就要被沐清尘一箭穿心,老命就此休矣。神射手穿杨将军的箭法名不虚传,安王虽然身经百战,此刻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王爷,他跑了。”身边将军着急地问:“我们要不要追上去?”
“他只身诱敌,只恐有诈。”刺竹沉声道。
安王想了想,心有不甘又顾虑重重,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愠道:“退兵!”
通州城内。
“虽然伤得很重,但是没有性命之忧。”御医轻声道。
此刻肃淳也醒了,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却还是神志清醒,他虚声道:“父王,我没事,战事要紧,赶紧去跟将军们合计,不用照看我……”
安王轻轻地叹了口气,拍拍肃淳的肩膀,说:“战事,还是先放一放吧。”
沐清尘这一箭,射得他胆战心惊,不仅仅是因为差点让自己一箭穿心,也不仅仅是因为差点让肃淳一箭毙命,而是这箭下的缘由,令他担忧。
他分明记得,上回叫阵,清尘亲口说道,是沐广驰有嘱咐,不得伤及安王及其家眷,但是为什么上次清尘能遵守,这次就置父亲的嘱托于不顾了呢?难道,是从前沐广驰有归降之意,所以手下留情,这下看自己出兵进犯,心意已决,是不肯再归降,所以取消了从前的禁令,才让清尘此番痛下杀手?!这一次出兵,毁了自己对沐广驰表现出来的诚意,也让沐广驰绝然地选择了背离?!
除了心里感叹沐清尘小小年纪,性情如此彪悍,让人生怖。其实他的心里,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想法,但是,谁又如何能体会他的苦心呢?
安王长叹一声,陷入更深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