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把各墙守御召集起来,到县署议事。”
明天如果还象今天这样打,范阳必陷无疑。
高顺应了一声,却没有动,朱广侧首道:“现在就去通知。”
“少主,你的伤……”
“叫县尉,我们是上下级,不是主仆。”
“诺,县尉。”高顺折身就走,方转身,便瞧见城里的‘妇’人们提着篮,抬着筐,来分发食物。齐县丞的妹妹挎着一个竹篮,正四处张望着。
朱广悄悄拉过身边一张木牌,挡住半边身子,而后用力挤出一丝笑容来。
齐棠看到了他,快步走过来。将臂上的竹篮放在地上,里面有好大几张饼,还有一罐汤。在印象里,这个妹子是很爱说话的,但此刻她却一语不发。
她一站到跟前,朱广就感受到了那股不安和害怕。本想安慰她几句,却不知语何起,只能努力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轻松些。
“你吃。”她的声音不复欢快和清脆。
朱广点点头,伸手想去拿,却发现够不着。齐棠赶紧蹲下身往前推了推,朱广拿起两张饼,递给身边的壮丁,这才自己吃了起来。
齐棠默默地起身离开,帮着其他人分发食物。范阳面临灭顶之灾,凡是能作战的男丁都上了城,剩下的老弱也被安排了相关事务。‘妇’‘女’们也顾不得矜持和羞颜,站出来肩负自己应有的责任。
当齐棠再次经过朱广身前时,她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县尉哥哥左边身子一直藏在木牌里,无论是吃饼还是喝汤,都只用一支手。
“你受伤了?”她的语气有些慌‘乱’。
“一点小受,不妨事的。”朱广轻描淡写。
“伤哪里了?严重吗?你为什么挡着?这样好得快些?”齐棠全没听他的话。
偏在此时,那木牌滑倒,锁骨下的断箭正随着呼吸起伏。齐棠本就很大的眼睛几乎瞪出眼眶来,她一把捂住了嘴,一双美目中,已然噙满了泪水。她的左手指着朱广箭创,在旁人看来,倒象是在兴师问罪。
感受着四周异样的目光,朱广也快哭了。
只能忍着痛,用力活动着自己的左臂:“你看,真没事,一会儿箭拔出来就行了。”突然间,他动作停在半途。
齐棠也注意到了他的反常,只见他目光延伸向自己的背后,回首望时,只见一个‘妇’人,身着布衣,眼角眉头已现纹路,快步走了过来。
朱广站起来:“阿母。”
贾氏的神情比齐棠还要紧张,未说话,眼已红,上前扶住儿子的肩,泪水已‘迷’‘蒙’了双眼。她一哭,朱广哪还有先前的从容?
到底关切儿子的伤情,贾氏将朱广按坐下去,检视他的战创。正好高顺返回,急忙来帮手。
“是什么箭知道吗?”
“平头箭,没有倒钩,只是扎得深,若在别处倒好办,就怕离心近。”高顺答道。
朱广瞪他一眼:“有那么夸张?”
高顺却异常认真:“县尉,我手下有个壮丁,也是被‘射’中左‘胸’,拔出来就断气了。”
朱广没话说了,你有点眼力没有?
贾氏正着急时,听得背后啜泣声,她哪里顾得这些,急问道:“怎么没人替你治伤?”
朱广笑道:“我这伤,一时半会儿也没事。娘看,吃也吃得,喝也喝得。”
贾氏是带着食物来的,她深知儿子食量大,又在城上指挥作战,哪里顾得上吃喝?因此蒸了饼,煮了‘肉’,此刻才发现,儿子面前那竹篮里还剩下两张饼,半罐汤。
此时,又想起背后的啜泣声,回头看时,齐棠急忙侧身,右手压左手,屈膝行了一礼。贾氏也是出身大户人家,看她行礼,心知不是寻常人家,便点头示意。
引起了朱母的注意,齐棠也不便再留在原地,遂看了朱广一眼,挪步移开了。
贾氏也没多想什么,就一直陪着儿子,直到医者前来。一检查,说倒没挨着心脏,只是扎得很深,万一是贯穿了血脉,一旦拔出来,血如泉涌,那可是麻烦了。
听他说得吓人,莫说贾氏了,连高顺都冒出一头冷汗!
“我看你给其他人拔箭下手之迅速,也没见担心血如泉涌,怎么到我这里就这么多周章?既然没挨着心脏,拔吧。”
那医者摇摇头:“县尉怎比常人?如今范阳一城之安危都系于县尉一身,小人如何敢大意?”
“保持平常心就好。”
医者还是不敢,万一下了手,给县尉‘弄’个失血过多而死,莫说罪过大了,范阳只怕也跟着遭殃。他手里也没有止血的‘药’,思之再三,说出了一个耸人听闻的办法。
贾氏当时吓得脸刷白,高顺差点跳起来:“什么?拿烙铁烫创口!”别说试,只想一想,都感觉到痛!
朱广也骇一跳,记得从前看那部男人必看的十大电影之一《勇敢的心》,里面有个起义军的老头,中箭拔出之后,就是拿烙铁烫。当时只以为是电影情节需要,没想到,真有这种法子?
只是,有这必要?
冷兵器时代作战,中箭者没有敢当场拔出来的。只因中箭,创口虽然不大,但一般都很深。如果伤着动脉之类,拔出来就需要马上止血,否则就是个死。汉代,医疗条件落后自不必说,具体到范阳,连医生都没几个,且没有止血的‘药’膏。医者提出这个办法,虽然耸人听闻,确也是无奈之策。
“如果没有大出血,自然不必,小人有其他办法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