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内文学馆无事,宋雨晴便来杨辰这儿一起用夕食。桌上摆着清粥小菜,两人相对而坐,谈天说笑,倒也吃得有滋有味。饭还没吃完,就听外面一阵响动,更杂着张安喊叫的声音。杨辰隐约觉得有些不对,还没等她开口唤人,殿门就被周穆儿推开了。
“女史……”周穆儿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身后一人猛地一推,栽倒在杨辰面前。木门后寒光一闪,竟是李重俊持着一把长剑走进来,双目爆裂,直直瞪着杨辰。
院子外的奴才们跑进来,呼啦啦在李重俊跟前跪了一地,挡着他不能前进一步。李重俊抬脚把张安踢开,举着剑就冲着杨辰过来。周穆儿站起身挡在杨辰面前,小脸吓得惨白,双腿都有些哆嗦。宋雨晴还算镇定,缓缓站起身,说道:“太子殿下,把剑放下。”
杨辰望着李重俊。他的双眼因暴怒而通红,牙关紧咬,似是隐藏着无限恨意。他的手上有血,衣袍上也沾着血迹。杨辰初时以为是他受了伤,可上下看看,应该是别人的血沾在了他的身上。
“是不是你……”李重俊的剑直指杨辰,声音颤抖,“是不是韦氏指使你的!”
杨辰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到底是不是你!”李重俊目眦尽裂,眼中流出血水。
“你倒是说清楚,我做了什么!”杨辰也是莫名其妙,厉声问道。
李重俊低着头,沉声说道:“原本都是好好的。今天一天,就只有你来过。然后她就出事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肯定是韦皇后的授意!杨辰,孩子还没有足月,你怎么下得去手!”
虽然他语意混乱,杨辰却也听出了个大概。问道:“怎么,难道是太子妃出事了?”
“你少装了!除了你,还会有谁!”李重俊的剑发着寒光。
周穆儿惊呼一声:“女史小心!”
“太子这话未免偏颇。事情出在东宫,宫里的奴婢们个个脱不了干系。殿下不在自己宫中彻查,怎么反倒先跑到这儿来兴师问罪?今日是杨女史碰巧去了。若是陛下也在,您莫不要提着剑打到陛下的寝宫去么?”宋雨晴厉声说道。
李重俊剑尖一抖,却仍旧瞪着杨辰。
杨辰抬步向着他走去。宋雨晴想要拉住她,却终究拗不过。杨辰清楚,李重俊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她,不然从进门到现在也不会跟她费这许多口舌。他只是太愤怒了。太难过了,太害怕了。他想要找一个人责备,而她刚好是这个人。
杨辰绕过森然的剑尖。走到李重俊面前站定,望着他的双眸,问道:“太子妃到底怎么了?”
李重俊看着她,惨白的双唇微微抖动:“她……死了。”
杨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怎么可能,下午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
“怎么会……”杨辰低声道。“什么时候的事?可叫医官来看了?”
“就在刚才……”李重俊眼里血泪不止,“医官说,是中毒。”
杨辰的心猛地一沉,已经想到这件事不会简单。她握住李重俊的手,问道:“东宫那边都有谁在?太子妃的尸身何在?”
李重俊神情有些恍惚,说道:“没有别人了。我出来找你。她还躺在榻上。”
杨辰心思一动,眼下是查清一切的唯一机会。错过了,便是永世的冤案。
“穆儿。把我的披风拿来。信春,你跟我走一趟。”杨辰迅速转身,说道,“雨晴,你先留在这儿。刚才的事不能走漏风声。”
宋雨晴点点头。道:“我知道。这儿就交给我,你去吧。”
周穆儿已取来了披风。为杨辰披在身上。信春也已经准备好了外出的风灯。杨辰拉着仍在恍惚中的李重俊往外走去。房内笼着炭火,温暖入春,外面的天气却是冷得刺骨。李重俊浑身打了个寒战,问道:“去哪儿?”
“东宫。”杨辰裹紧披风,拉着他融入夜色之中。
二月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让人不得不清醒。一路上杨辰心里已转过千百个念头。所谓中毒,是中的什么毒?是饮食不善的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若真的是他人所为,又会是谁呢?韦皇后?应该不会。杀死太子妃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切实的利益。可是除了她还能有谁呢?安乐公主?不是没有可能。眼下一切未定,她只将这个念头压了下来。
东宫大门紧闭,门前的灯笼惨兮兮地照着两块昏黄的光。李重俊仿佛已经彻底清醒,带着杨辰往内室走去。屏风已经撤下,卢氏的尸体仰面躺在床上,一手护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床下,几个宫人跪在地上低泣着。
杨辰走到床边一看。卢氏双目圆睁,口鼻处冒着鲜血,确实是已经死了。李重俊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面色阴沉得可怕。
“不是说有医官来看过么?人在哪儿?”杨辰问道。
“郑医官人呢?”李重俊问一旁的宫人。
宫人抽噎着说道:“太子刚走,郑医官也就走了。”
“快去把人找回来。”杨辰对李重俊说道。
太子妃中毒之事尚未查明,郑医官是唯一见过太子妃尸身的人。李重俊也明白其中利害,快步走出殿门,吩咐守卫士兵将郑医官寻来。
“太子妃平日的饮食,是你们谁在管的?”杨辰问跪在地上的那三个宫人。
出了这种事,底下人最逃不了干系。宫人们知道已是必死,只缩在地上一味哭泣着。
“说出个名字来,我就能保你们不死。”杨辰